姜珩被烧得脸都红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觉得浑身难受,张嘴就哭。
陆沂川拿着小帕子边给他擦眼泪边手足无措地安慰他,「别丶别哭,你生病了,医生说你马上就好,不会死的……」
姜珩瘪嘴,「妈妈……我要妈妈……」
病床前的小男孩有些无措,最後在护士的帮助下,拨打了赵怀兰的电话。
那时的赵怀兰很忙,已经连轴转好几天,抽出十分钟来安慰姜珩已经是她的极限。
「小珩乖啊,那个保姆已经被我辞退了,只是发烧而已,你好好听护士姐姐的话,退烧了就可以回家了,妈妈到时候给你零花钱,你想买什麽就买什麽……」
她又叮嘱陆沂川,「姜灼那小子太浑了,来医院就是捣乱,沂川帮姨姨照顾好姜珩好不好?姨姨太忙了,没时间回来,等姨姨有空了,回来给你买礼物。」
她说得很快,噼里啪啦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姜珩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上,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不是不来看我了?」
五岁的姜珩环顾着医院,四周的墙白茫茫,护士来挂完点滴就走了,空荡荡的,只有陆沂川守在他跟前。
那时他还小,不懂忽视是什麽滋味,只是控制不住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脸皱巴巴的泛着红,连气都喘不上。
陆沂川一边按着他打点滴的手,一边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别哭,你妈妈说了,她只是很忙,她只是没有时间,不是不想来看你。」
姜珩抓着他的手,眼泪顺着下巴往脖子里淌,浸湿了衣领,「可丶可是,我这麽难受,她都不跟我说说话,她是不是丶是不是不爱我了?」
七岁的陆沂川处理不了这麽复杂的感情问题,只能笨拙的安慰,「没关系的,我妈妈也不爱我。」
姜珩哭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直到他哭累了,缩着脸靠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姜珩手背上的吊针已经取了,手掌麻麻的,没什麽知觉,外面漆黑一片,但房间里灯光却很明亮。
陆沂川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麽。
姜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揪着被子,声音还有些沙哑,「沂川哥哥……」
陆沂川回头,发现他醒後眼睛亮了亮,丢下手里的笔跑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医生说你的烧已经退了,怎麽样?有感觉好多了吗?」
姜珩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看,然後伸手拉住他的手,「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他眼眶红红的,脸上红晕还没退,眼睛雾蒙蒙的一片,说话时嗓音还带着没退完的稚气。
陆沂川看着那只揪住自己的小手,抿抿唇,「不会不要你的。」
五岁的姜珩紧攥着他的手,像是要从上面汲取体温。
他的妈妈不理他,可陆沂川却会永远守在他身边。
他下意识揪着陆沂川的手不放,像是脆弱的幼苗终於找到可以攀附的大树。
从此以後,他黏陆沂川黏得很紧。
那时候的姜家比陆家有钱,人人都说是陆沂川为了讨好姜家才和姜珩玩。
可姜珩却清楚,陆沂川聪明丶成熟,年纪轻轻却能做到很多同龄人都做不到的事,离了姜珩,他依旧是那个优秀的陆沂川。
他是星子,早晚都会发光。
可姜珩不是。
他又笨又爱哭,不聪明,也不勇敢,甚至是无人在意。离开了陆沂川,就再也没人会注意到他。
所以他想方设法的靠近他丶黏着他,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些他从未有过的爱。
可陆沂川给他的爱总是很超过。
姜珩发高烧离开医院那天,还是个孩子的陆沂川笨拙地把外套给姜珩套上,鹅黄色的卡通外套将姜珩的脸衬得格外白,白里透着红,眼底还残留着泪花。
陆沂川给他扣上外套,「不要怕,你妈妈不要你,我要你。」
那时候的姜珩还不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只是懵懵懂懂地伸出手抓着他的衣服,生怕他把他丢了。
之後姜珩的衣食住行里充满了陆沂川的身影,他在履行着他的承诺,把姜珩养得很好。
由一开始的惶恐不安,逐渐变得开朗自信。他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飞向更高丶更广阔的天空,而背後,永远有人在给他撑腰。
他把光明都给了姜珩。
直到他初三的时候,陆沂川的母亲钱露找上了他。
姜珩其实很少见她发疯,更多时候看见的是身上带伤的陆沂川。陆沂川也在下意识避免他和钱露的碰面。
对外,钱露依旧优雅,全身上下连着头发丝都透着精致。
那时候陆家已经发展起来,而姜家却渐渐没落,两家地位逐渐颠倒。
优雅的贵妇上下扫视一圈姜珩,目光不冷不热,全然没了小时候对姜珩的热情。
「许久不见,小朋友看样子过得还不错,陆沂川把你伺候得白白胖胖的。」
姜珩抠着咖啡杯的手柄,不知道该怎麽接话。
钱露把手里的咖啡放下,杯子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说实话,我有点讨厌你的眼睛,乾乾净净的,一眼就望到底。」
她捻着葱白的指尖,「你倒是活得简单,也不知道背後有人替你背了多少。」
姜珩心头一跳,连着嗓子都有些发紧,「我不知道您在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