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似乎也会有无止境的风雨声。
但这场梦终究是做不成。
因为在世界完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听见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那是皮鞋拍打在瓷砖地面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带着潮湿的气息,飞奔着,由远及近。
仿佛在这脚步声所经过的地方,所有的门都被一扇扇打开了,所有的灯光都被一盏盏点亮了。这一阵阵的声音,紧凑得使人感到无端的紧张。
但许知蕴却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踩着拖鞋,也不管穿反没有,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没有看见人,但她确信这人绝对就是程烨然。一定没有别的可能。
她有些哆嗦着伸出手来拧门把手,门吱呀一下开了。外边的冷气袭上她的面颊。
而就在这时,那双湿淋淋的皮鞋的主人就正正好奔到她的面前,站定住了,一分一秒也不差。许知蕴的视线从那双不断淌水的皮鞋,流连到他湿透的裤子,再到往下滴水的皱巴巴的衬衫丶脖颈丶最後到他的脸上。
「知蕴,我回来啦。」
他的头发湿得彻彻底底,一绺一绺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睫毛似乎也挂着水珠,一眨眼就要落下来。只是那双眼睛仍然是亮晶晶的,比夜空中所有的星星都要亮,比所有的探照灯还要亮。
许知蕴一时怔在原地,她看着程烨然,嘴唇动着,想说什麽,但发现所有话都哽在嗓子里,什麽也说不出来,仿佛一说出来,就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没有尽头了一样。
她扑过去,想要拥抱他,但他轻轻地推开了。许知蕴第一次表现出她的强硬,她没有管程烨然的推拒,而是不由分说地抱住他,随後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进了屋里。
程烨然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肩膀。
「我身上湿……」
许知蕴打断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程烨然看着她,微微地笑了笑。他俯身在她的耳边一点一点说:「不要担心,你看,我回来了……」
什麽事也没有,好好地回来了。
许知蕴忽然又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如梦初醒般,催促他把鞋子换了,然後赶紧进浴室,「你赶紧洗澡换衣服……一身湿漉漉会感冒的,快点快点……」
她把程烨然推进了浴室,然後去帮他拿换洗的衣服。争分夺秒总是没错的,万一什麽时候就没有电了呢。
程烨然很快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许知蕴早就准备好了吹风机,把程烨然拽了过来,一句话没说,就开始帮他吹头发。她动作很快,却很轻柔,手指在他的发间游走。程烨然说:「我自己可以来的。」
许知蕴没理他:「我吹的比你快。」
没用三分钟,许知蕴就吹乾了他的头发。放下吹风机的那一刻,她恍惚间感觉自己似乎也放下了全部的力气。心中那一块吊起来飘荡的石头,终於在此刻落了地。
而程烨然凑了过去,轻轻地吻上她的嘴唇。她一转头,发带就滑下去了,但谁也没有管。这不是第一次接吻,也不会是最後一次,但却是最令人安心的一次。他们互相吻着,柔柔的,在这柔和之中,又能感到一阵热烈,慢慢地从他的心脏过渡到她的心脏。
许知蕴只觉得自己急促的心跳逐渐平和下来,面前笼罩的那层冷风散去了,身心都要融化在里面。
一吻结束,程烨然捧住她的脸,将最後的吻印在她的额头。
许知蕴一下笑出来。
「这算是晚安吻吗?」她问道。
「不算。」程烨然说,「这算是接吻的最後仪式。」
他捡起发带,帮她绑头发。许知蕴忽然想起那天他们在艺术馆,也是他帮她编头发。她没好意思告诉他,他编得实在太好看,以至於回家後她都没舍得拆。
「你是开车回来的麽?」许知蕴问他,「我听说地铁和公交全都停运了。」
「嗯,趁雨小的时候开车出来。不过开得差不多的时候感觉实在开不动了,就停在了附近一个车库。玉兰街的拐角。雨又下了一阵,风小的时候,我就骑共享单车回来了。」
他笑了笑:「我运气是挺好的,刚把单车停好,雨就下大了。不过没关系,只要风不大,我总是能到家的。对了,我先前给你发了消息,不过没有网络,你应该没看到……」
他们翻出各自的手机,核对了一下给彼此发的信息。所有的消息都没发出去,後面都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他们看着看着,忽然就感觉心被这一群群的消息填满了,连带着这屋子,都被某种无形的东西装满了,一点也不空虚。
没有网络,没有信号,电视打开来是黑屏的。他们尝试着给各自的亲友打电话,仍是卡卡壳壳的,索性放下手机,躺在卧室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什麽也不想。
时钟仿佛被人为地拨慢了。
她给他说自己翻译的故事。那故事已经到了尾声,与月亮息息相关的家族的命运,也随着这尾声而渐渐低下去,似乎完了,又似乎没有完。他给她讲办公室里的焦灼,一路上的见闻:地铁停运,地面交通一团糟,周边的店铺全都关了门……
一场二十年都没有见过的台风,很容易将人为的丶非人为的东西都摧毁了。
程烨然说,回来的时候,他看见一块GG牌跌在那里。
许知蕴说,她听见那声巨响了。业主群还在讨论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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