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後来者,陈晚较杜腾龙这个当局者更了解如今红火的国营厂所存在的弊端,设备落後丶产品单一丶管理松懈等等,导致九十年代大批国营厂在外来资本的冲击中破产,掀起轰轰烈烈的下岗潮。
虽然制药厂在杜腾龙的领导下发展良好,不过在陈晚看来,依然有许多可改进的地方。
另外陈晚存了一些私心,若杜腾龙采取了他的建议,许空山也将是其中的受益者。没办法,制药厂给许空山开的那份工资,着实少了点,服装厂随便拎一个小领导出来都比他强。
陈晚只管讲,具体要怎样落实,那是杜腾龙的事,他相信杜腾龙既然听进去了,自会采取行动。
很快到了年关,陈家饭馆关门歇业,陈前进带着一大家子人回了平安村。
许久没住人,屋内难免落了一层灰,於是扫地的扫地,擦桌的擦桌,忙到天擦黑,终於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因为许空山假期短的缘故,他与陈晚是年二十九晚上回的,待到初三下午,再载着一车土产返城。
初四许空山照常上班,陈晚睡醒时旁边的被窝早凉透了,厨房里的红薯稀饭冒着热气,一眼便知是许空山的手艺。
吃过早饭,陈晚去了服装厂,顺道给主动留守的满玉山带了些周梅做的香肠。
听见敲门声,满玉山搁了笔打开办公室房门:「新年好。」
「新年好。」进入办公室,陈晚递上手中的香肠,眼角馀光扫到桌面上的彩色线稿,「你画的设计图?」
「对。」满玉山大方的将设计图递给陈晚,过年期间厂里没什麽事,他难得清闲,心血来潮重拾起了老本行。
能成为路威公司的市场主管,满玉山的设计水平当然不低,扑面而来的华丽感让人仿佛瞬间置身上流社会灯光璀璨的宴会厅,极尽奢靡。
「很漂亮。」陈晚赞叹地放下设计稿,「什麽时候开始做,我找两个人协助你?」
「用不着麻烦。」满玉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拿不了针,画画过过瘾就算了。」
拿不了针?陈晚呼吸一滞,紧紧盯着满玉山的右手,上面却并无什麽明显的伤痕:「怎麽回事?」
「刚下放那年不小心摔断了,接好以後不知为何一碰针就抖得厉害。」满玉山口中的针,不泛指一切做衣服的工具,是心病,药石无医,他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今年要继续招设计师吗?」
「抱歉。」陈晚没曾想勾起了满玉山伤感的过往,刚才轻松的氛围不复存在,「先暂时缓缓,等国胜从港城回来再说。」
「没关系。」满玉山从痛苦的回忆中拔出来,与陈晚在办公桌旁坐下,心无旁骛地谈起了工作。
钱国胜借探亲的机会去了港城打前阵,他与陈晚的重心在服装厂,需要在港城另寻合适的代理人,这项重任钱国胜当仁不让,毕竟他是几人里唯一一个与港城有牵连的。
沈家在港城根基牢靠,势力虽不算数一数二,但也小有地位,有沈家的背景,钱国胜应该能为他们带回好消息。
陈晚这一等便等到了正月末,倒不是钱国胜进展不顺利,而是他外婆病重,被绊住了脚。
作为和国际接轨的繁华都市,港城人对潮流时尚的追捧远非内地能及。对於内地爱时髦的人而言,拥有一件「港城流行的新款」是值得炫耀的资本,然而随着陈晚的异军突起,局面悄然改变,现如今港城的新款已不如以往吃香,东言服饰後来居上成为了新的引领者。
陈晚一心想借电影节打入港城市场,却不知东言的名气早已从相邻的广市传到了港城,钱国胜港城之行收获超乎想像的丰富。
钱国胜找的代理人是他的表弟,之前做对外贸易的,听钱国胜提到东言的计划,二人一拍即合,不仅弄清了东言进驻港城的手续,连意向商场都找好了,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干得漂亮!」王利安大掌拍到钱国胜的肩膀,神情肉眼可见的激动。
钱国胜被他拍得一个趔趄,龇牙吸了口凉气:「得亏你拍的是我,要是换成陈晚挨了你这巴掌,他山哥能找你拼命。」
陈晚和许空山关系好人尽皆知,尽管明白钱国胜说的是玩笑话,陈晚仍不禁心头一跳,他清清嗓子遮掩外泄的情绪:「国胜辛苦了,你休息两天,周三开始准备资料。」
「放心,包在我身上。」钱国胜比了个OK的手势,「对了,港城六月有一个服装设计比赛,陈晚你打算参加吗?」
钱国胜目光如炬,虽说是在徵求陈晚的意见,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想法。
陈晚眉眼一抬,服装设计比赛?回想起自己曾经参加过的大大小小数十场比赛以及手捧过的奖杯,陈晚平淡的神色多了几分意气风发:「当然要参加。」
钱国胜众人对陈晚的回答毫不意外,出於对陈晚的信任,他们甚至没想过陈晚失败的可能,满脸的喜意仿佛冠军已是陈晚的囊中之物,唯有满玉山收敛着,作为同样参与过此类比赛的设计师,他深谙其中的不易。
「这是比赛的资料。」钱国胜掏出一叠文件,「消息是前不久下发的,报名截止时间为五月二十四号,应该来得及吧?」
陈晚没有盲目给出答覆,他扫过文件抬头的比赛名,确认自己没有听过,於是望向满玉山,对方正与王利安交换了位置,站到了他身侧,「满哥你知道这个比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