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自小护着他们兄弟,私下里开了多少后门数之不尽,连带着唐薏也受了她的关照。
“你们都先出去。”他一声令下,堂内婢女应声出门,除了周妈妈。
江夫人知道这是儿子要与她清算,毕竟是心虚,假模假式的先探问一句:“她怎么样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自是厌恶唐薏,连名字也不愿唤一声,越发让江观云心寒。
素来觉着自己母亲骄矜刻薄,但大恶没有,此言一出,着实使他透骨酸心。
“湖水冰凉透肌,她被湖中水草缠处,险些命丧湖底,”沉吸一口浊气,是他替唐薏冤屈,抬眸对上江夫人杂草似的目光,“母亲,你说她有事没有?”
眼睑垂下,两只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左右飞速转动,江夫人显然是怕了,“我没想着害她,我真没想着害她,只是有人传她是妖孽,我便寻了个道士来作法,那道士说她被精怪附身,若是不除掉家宅不宁,还会吸人精气,折人阳寿”
“这等妖人的鬼话您竟也相信?”所言皆是离谱,让江观云忍不住拔高声量,已是气急,三只铁环自他长袖中丢出,正好砸在江夫人脚下,这原本是套在唐薏手脚上的,其中一只丢在了湖中。
“什么玄铁所制的困妖环,鬼话连篇,母亲您被人当了刀子竟还不知!”
“您仅听那些荒诞的谣言便想要置人于死地,您可知按当朝律,杀人未遂轻则杖责二十流放,重则杀头!”
只一言,江夫人便似瞧见了眼前血淋淋的场面,心提到嗓子眼儿,脸色苍白若纸,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按情,她是江观云的生母,他若出言不逊那是大逆不道,按理,母亲着实少虑短智不明事理,终是忍不住暗道一声“愚蠢。”
心声
周妈妈几次才勉强将瘫倒在地的人扶起,拖泥带水送回椅子上,江夫人冷汗频出,脸上一点血色也无。
江观云一动未动,只在原处望着,连手也没打算伸。
话既出,便说个透彻,又添了把柴,“这件事情明显有蹊跷,无论母亲是从嘴里听到的谣言,都是中了旁人的圈套。”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也不管伤人与否,此罪逃不掉。我自是不忍心看母亲来日受刑楚,母债子偿,来日真相水落石出,我自会代母去京兆府请罪,流放也好,杀头也罢,我都替母亲担着。”
这回江夫人彻底崩溃了,脑中重重嗡鸣一声,如一记重锤从天而降,连哭都忘了。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江观云离开时亦如来时阴着脸。
待人走后良久,江夫人才缓缓回过神,她怕极了,连说话都带着颤音,“这可如何是好?”
一侧周妈妈叹息摇了摇头,“夫人,事情既已发生了,再想也无用,小公爷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会把这件事弄清楚,看看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许是结果不会那么坏。”
先前自家夫人要找人作法时她不是没劝过,可这人这回偏生似中了邪,对江观云被人迷惑一说深信不疑。
甚至是兵出奇招,毫无征兆拿了唐薏,她想拦也来不及。
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喝下去,唐薏发了一身汗睡了一下午,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幸亏自己底子不错,一觉醒来再无大碍,只是总觉着那两口湖水让她牙中渗了不少沙子,吃些东西便觉着牙碜。
樱桃伺候着她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确认过几次她没发烧才放心下来,今日樱桃也受了不少委屈,想来便恨得牙痒痒,“二姑娘,要不要我明日回府里一趟,把老爷和大姑爷请过来。”
这口气樱桃咽不下,唐薏更咽不下,这亏她不能白吃,可是一想到先前江观云同她所言,亦不像逗着她玩,她并不想在事情还没理顺之前先闹得不好收场,“如果我爹他们知道,定是要来大闹一场的,你先别急着回去,等我一会儿和江观云谈过再说旁的。”
脑中闪过前些日子刘丰年痛打徐朝的场面,若是刘丰年知道这一切,怕是江观云也少不了一顿打。
她不乐意江观云也受那一场,毕竟他和徐朝一点都不一样
猜这个时辰那人不在这儿便是在书房,唐薏顶着月色一路行到书房来。
樱桃替她提了一盏幽幽的美人灯前行,自复廊处拐过时候樱桃旁扫一眼立即止住步子,扯了唐薏袖子小声道:“二姑娘,你看那个是不是江夫人?”
透过复廊上的镂空窗,唐薏朝前望去,有两道人影正沿着一排竹影前行,正是江夫人和周妈妈。
二人来到江观云的书房前,江夫人推门进去,门板随之合上,如一道明光将其吞没。
周妈妈而后退至阶下,在外提灯候着。
“这江夫人是来找小公爷说小话吧,”樱桃想着白日自家姑娘受的气恨的眉毛都跟着竖立起,“二姑娘,咱们若是现在过去定是要跟她撞上的。”
没急着回答,唐薏眼珠子快速转动两下,斟酌道:“这老女人定不会说我什么好话,眼下有周妈妈在门口守着咱们过不去,你把灯熄了,咱们从后面绕过去,他书房后窗处种了一排蜀葵,正好藏身。”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虽然偷听旁人说话不是君子之举,可唐薏自称对付小人便不用守君子之礼。
总是能给自己寻到一个合理的借口的。
樱桃从来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可是跟着唐薏久了,脑子也灵便了许多,一口重气吹灭了灯中的蜡烛,随着唐薏隐到了暗中。
江夫人一张怨气脸入门时,江观云正埋头翻阅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