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人影低着头匆匆忙忙从布庄里往外走,又和身边仆从说着话,一时没注意,正正和要往里走的萧离冲撞了一下。那人一边道歉一边抬头看过来,道歉的话说到一半却像是掐死在了喉咙之中,僵立在那儿。
萧离也看向他,是一名面纱遮面的男子,看到这男子的第一反应是,他很高,个头将将和萧离差不多高,比起大街小巷上打扮得精致好看的男子,这人一身素衣,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但就是让人觉得很清新雅致,唯一的装饰可能就是那面纱角绣着的一朵半开的梅花。
让萧离注意到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人一双眼清清凌凌没有一丝杂质,让人想起雾非山春暖花开时一眼望得到底的清泉,浅棕色的瞳仁透着这世上最不染尘世烟火的清澈。虽然看不到这人的脸,但从一双眼睛也能看出此人容貌出色。
旁边仆从看自家主子突然就不说话了,忙上前来向萧离二人道歉。又赶忙看向自己主子,却发现主子眼眶已有泪意涌上来,一时惊立在那,“公子,你怎么了?”
萧离看着这男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顿时有点不知所措,摸摸鼻子干巴巴说,“这位公子不必介怀,我知你无心,那在下就先走·······”“一步”还没说出口,可能是因为这公子盯着她的一双眼里浓重的悲伤要压得人喘不过气,萧离鬼使神差地住了口,半晌,问了一句,“这位公子······认识我?”
旁边仆从实在看不下去,晃了晃男子的手臂,“公子,这位小姐在问你话呢。”这时那公子才如梦初醒一般好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匆匆低下头掩饰眼角滑下的眼泪,紧紧抓住旁边仆从的手臂,逃也似地说,“小安,我们走。”小安一头雾水地扶着他走开。
萧离这时望过去才发现,这位公子的步伐深浅不一,一只腿稍稍有点破,是个有腿疾的人。虽然奇怪这人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但萧离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十年
一路小跑一样回到家,小安都还始终不明白公子为什么如此反常。“公子,你是怎么了,那位小姐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说还好,这一说小安才发现凌玥公子的眼泪覆了满脸,泪如泉涌,此时面纱已经摘下,公子呆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就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眼泪划过右颧骨靠下的一道疤痕,再顺着下巴滴落下去。
如果忽略那一道疤痕,这真是一张极美的脸的,眉如远山,眼似清泉,颧骨稍高,但显得五官更立体,鼻翼上一点红痣添了一丝说不出的妖冶,清澈的双眼和这点红痣交相辉映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清冶的莲。
只是右边脸颊的一道疤痕为这张脸平添了一点凶巴巴的感觉,让人不会一眼注意到这张脸的美,而是那道疤痕。
燕凌玥是燕家大公子,今年已满二十岁,却至今无人提亲,全长亭上下都知道燕家凌玥大公子十二岁那年不知什么原因毁了容,一只腿脚也落下病疾。
但燕家大公子的身份摆在那里,燕家又不愿意下嫁自家贵公子到低阶门第,破坏燕家名声,是以至今燕大公子的婚事都空着。
要说起这燕大公子毁容之前,那也是美貌盛极一时,又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有多少人看好这燕凌玥的前程,想早早替自己家小姐相看着定了亲,只能说世事弄人,谁也不曾预料成了如今这状况。
到得今日,当初那些上赶着追捧燕凌玥的世家大族都唯恐避之不及。
“小安,她是惠王爷萧离,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真的是她······”小安看着自家公子魔障了一般边哭边念叨,震惊得磕磕巴巴,“公子,你你你说她是惠王爷?公子你怎么能肯定她就是惠王爷,圣上不是说十月初一迎惠王归京吗?现在是不是早了些。”
说罢,小安惊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难道惠王提早回京了。”
“我不会认错的,那张脸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回来了,但她不记得我······”
小安看着公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如何安慰,惠王爷是公子心中的隐秘,是公子爱了整整十年的人。
这么多年,公子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她,即使公子的亲生父亲云侧夫无数次地说公子和惠王这辈子都没可能,让公子趁早死了这条心,燕凌玥也从没有放下过。
小安知道,即使公子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已非她不可,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另外一个人。
凌玥公子什么都好,就是感情一事上太过偏执,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改变,就算不择手段拼尽一切也要和她在一起。
虽说这样的爱两情相悦是很好,但一旦对方无意则伤人又伤己,但燕凌玥也真的是掏心窝子地对那个人好,什么都愿意为对方做。
这么多年,小安是一路看着公子吃了多少苦的,打心底里讲,他真的希望凌玥公子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公子,你不要伤心了,她回来了不是好事吗,证明公子你有机会了,无论如何,小安都一定会帮助你嫁给心爱的女子的!”
面圣
竹轩的最顶层雅间里,萧离靠窗而坐,静静望着窗外车水马龙,品着手中竹轩最有名的碧玺茶。
“王爷,天星少爷这些年一直督促,让我把京城各处生意流水,以及各项事宜,事无巨细,整理成册,待你回长亭时呈给你,如果王爷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传召我,我这就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