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撞击的闷响後,门後的人好像泄气了,滑坐到地上。詹信眼睛没多眨,兀自转动轮椅回屋里,又听见那人有气无力地问:「那你怎麽吃饭?」
詹信没想过这个问题,静了三秒,他说:「你过一阵送菜来吧,什麽都行,也别太多,我自己会做饭。」
说完,他从轮椅上卸下双拐,一手一个,自己靠墙倚着拐杖,慢慢单脚站起来。
他不知道虞尔仍在门後,头抵着门,沉声压下一句:「下次我再听你的话,我不姓虞。」
然而冷静之後,虞尔还是连着给詹信送了几天的菜,怕早上吵醒詹信,就每天中午准点送达。
不过詹信三天才出来一回,每次都让虞尔离远了才肯伸手出来拿,只拿最坏的,新鲜的他让虞尔自己拿回去吃。
前两天的菜一直放在门口詹信也不管,反倒是把邻居给引来,对虞尔埋怨道:「哎呀,你这个菜啊,适当送送得了,这天气容易放烂,招虫子的呀!都飞到我家来了!」
左右不讨好,虞尔只好改了频率,三天一送菜。
後来某天,大车叔来看望詹信,詹信倒是放他进去了,出来的时候虞尔看到大车拎着几袋烂叶子出来,就是前段时间自己买给詹信的菜。
大车见他呆愣愣地盯着自己,提起口袋看了眼:「怎麽了?你心肝儿在里面啊?」
虞尔一言不发。
他不明白,詹信这几天到底在吃什麽?
是夜,窗外狂风大作,震得窗户嗡嗡作响,随着乌云下压,豆大的雨点泼下来,轰轰烈烈洗刷城市。
客厅里躺着的人睡得不踏实,手攥着被子,额头泛出冷汗,眼球隔一层皮肉反覆转动。窗外乍现惊雷,把人从噩梦里扯出来,詹信赫然惊醒。
他大口喘着气,嘴里口渴难耐,便急匆匆翻身到床边要起来。
放下一只脚在地上,再慢慢挪过另一脚,然而麻木的肌肉不听使唤,詹信用力去搬了许久,才成功顺直位置。
借着窗外时而亮起的白光,他尝试站起来,一手撑着沙发,另一只手要去抵靠桌子,却不料刺痛从骨缝里钻出来,往常都能顺利站直的那条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詹信铁了心要站,往前一冲,没想到那条腿直接罢工,突然卸力,扯着伤腿一起往前倒去,詹信一头撞到了桌角上,手扑到桌面,将桌上的玻璃水壶推砸下来。
在一片晶莹的碎渣里,詹信缓慢跪起身,痛觉牵扯他去摸额头,放下手,却顺着掌心的血色看到被风冲开的门窗。
雷声忽至,他眼前大白,满脸惊恐地看向前方。
只见那风雨交加的阳台上,飘着两具尸体,一左一右,挂脖而死。
头颅上僵着凄惨的面容,随雷鸣电闪,逐帧摇正过来。
盯向他的,是他的父母。
第53章让我救你
这场雨夜,在詹信心底下了十八年。
他的童年曾有过好的时候,在弟弟出生前的短暂时间。
爸爸叫詹佑城,手底下有一家搞外贸的小公司,每次回家,他总会给詹信捎点国外的零食回来。
妈妈叫许蔚来,喜欢开店,娱乐性质的那种,不管是酒廊丶迪吧丶还是ktv,她都经营过,开一家倒一家,但每次都不至於全亏,还能接着开新店。
詹信那会儿常听到他爸对他妈吐槽的一句,就是:「你到底留了多少底?」
他妈妈回覆:「你放心,没人包养我,更没偷用你的钱,全靠我自己。」
即便事业心再重,许蔚来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全职太太,在詹信两岁的时候。
或许是看到皱巴巴的小孩长开了可爱了,她的母爱多流露了一点。
詹信原先一直是保姆在带的,所以对於妈妈的转变,他能感受到。
许蔚来为了当好妈妈,把保姆辞了,还兴致冲冲地拉着詹信去商场买了许多亲子装和亲子玩具。
差生文具多,许蔚来当妈妈当得很笨拙。一到家里,她就累了,两眼望着詹信,瘫在沙发一动不动。
「詹小熊,今天开不开心?」
「小熊」是詹信的小名,这名字来源於他的阿贝贝,一只棕色的毛绒泰迪熊。
许蔚来困倦的时候,詹信会把泰迪熊抱过来,枕着妈妈的脑袋,然後自己依偎进她的怀里。
他说:「妈妈,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会开心。」
只是这种岁月静好很快就在詹信三岁的时候打破了,他妈妈在家给他生了个弟弟。
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孩子,詹信本能地有些厌恶,湿答答丶皱巴巴的,手和脚纤细到可以忽略,像个蜷缩的红色大蠕虫。
最烦人的还不是外表,而且它喜好张着嘴,一刻不停地哇哇大哭。
「哭泣虫。」詹信远远看着,没办法把这玩意儿当成同类看待。
但就是这样的东西,转走了父母对他的爱。詹佑城的生意越做越大,许蔚来月子没坐完就忙着去开店了,再没人顾家。
詹佑城对他说:「这是你弟弟,现在你是哥哥了,以後你都要照顾他。」
许蔚来说:「詹小熊,你弟弟又哭了,快去哄他!」
父母比他还厌恶婴儿,如此逼迫下,才三岁出头的詹信开始了带娃之路……
一开始父母还是请了月嫂照顾婴儿,詹信在旁边跟着学,後来再大点,五六岁的时候,詹信完全胜任了这份工作。父母见他得心应手,乾脆把月嫂也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