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造反!谁来替老将军裹尸正名!”
声音嘶哑,直至哽咽,西北风吹来,红肿的眼眶干涩难忍,她抬手擦去泪痕,将苦刀子都吞下:“我若……我若不造反,又有何人去寻祁江?”
这世道的公理,都是建立在混混皇权遮天蔽日,上一世,一世又一世,这无端纷争何时与她相干!何时与祁江相干!
白祎柔伸出手指,狠狠地戳着庞志的胸口:“你口中造的那个反,不过是那狗皇帝老儿放任自己的儿子相互撕咬,任由手中大臣制权,为的就是平衡朝堂!”
“他日的狗朝堂,是用百姓的血肉一点点填起来的,这百年基业!凭什么就是他一人的功劳!”
那胸膛积压的一口浊气尽数吐出,白祎柔只觉这西北的风雪更甚,胸口凉透了,融化的雪水渗进甲胄缝隙,虫豸一般跗骨嗜血,宛如那骑在百姓头上的贪官污吏。
本就吉瑞的雪落在地上,白祎柔眼前一片猩红,红的有老将军吐出的血;祁江挂身的官袍;还有上一世无辜沙场送命,遭夏军屠尽一座城的生灵。
那京城大殿金灿灿的龙椅,都是这红色堆砌涂抹,鎏金烫漆,起的繁华盛世之景。
白祎柔闭眼,深呼吸,后撤一步:“抱歉,将无名之火撒在了你身上。”
庞志胸口空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白祎柔,他在规束中长成,按着轨迹站在了关城县,心理想的的为国为民,可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思索根源。
何为国,何为民?
眼前浮现蔡老将军身影,他攥住了两只交撞在一起的木枪,蔡正初一甩手,白祎柔庞志及时收力,立在练场两侧。
“你们两个,”蔡正初指着白祎柔的鼻子骂道:“一个气性大的能捅破天。”
面对庞志,他就客气些:“一个是练得缺点东西。”
“缺了点当兵该有的气魄。”
蔡正初:“我看庞志小哥,你适合去练弓,静思、宁神恰合你秉性。”
彼时稚嫩的白祎柔挠着头,傻乐着又举起了枪:“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再来一场,让我看看庞志你到底缺了什么气魄。”
“看枪!”
这一柄木枪跨过了时空,戳破了庞志眼前那张朦胧的薄纸,滞塞的气息瞬间扑面,胸腔宛如净水清净,面前白祎柔擦干眼泪,干裂发白的唇张张合合:
“抱歉,我有些失控了。”
庞志没有说话,又或者说他说不出话。白祎柔从小到大读的不是纲常伦理,不是夫道学艺,她早早就挣脱了世人对女子的束缚。
不,她连带着那些劳什子忠君圣贤支书都未曾过目,白祎柔手里握的,心理学的永远是那一柄枪:她学得是守边是为人,杀敌是为民。她就是边城野蛮生长的草,是白较文蔡正初留在荒芒上的一抹绿,广袤沙漠上的清泉。
庞志后退一步,白祎柔倔强的眼神令他羞愧。
她永远是他遥不可及的月。
“无需抱歉,白将军。”
再退一步,庞志错开视线:“您说的对,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