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两日再醒来,谢相思眼皮微睁,估计连床边站的是谁都没看清,就哑着嗓子道:“好饿……”
裴缓吩咐道:“去熬碗粥端过来。”
白照应了一声出了门,裴缓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榻上这个有些虚弱的女人。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睫毛不住地颤,却没力气睁开眼。虽说保护他不受伤害是她的职责,但当她像护着崽子的老母鸡一样扑过来,还挨了一剑之后,他心头的各种情绪还是忍不住翻江倒海地翻涌着。
他觉得在这个时候,他应该要站出来做点儿什么了。
“鉴于你这一次的献身,本王封你为王府的第一护卫,日后府中的侍卫就都听你的差遣。”
见谢相思仍迷迷糊糊没反应的样子,裴缓少见地没有奓毛,语气和缓地道:“那你休息吧!”
躺在床上挺尸的谢相思的眼皮,随着门合上的声音动了两下,随后睁开。那一双杏眸黑亮,愣愣地望着房顶。
其实就在裴缓进门的那一刻她就清醒了,她半睁着眼看着裴缓走近,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同时,有男声聒噪地说着话,声音就贴在她耳边。
“这女人也就这样手脚都不能动,也不会说话的时候才不会气得我肺炸。”
“不过她长得可真是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都憔悴成这样还能看出美那是真美,不过和我比起来,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哎,她要是也穿上一身狐妖装扮,我们俩走在一起,全长安城的人都要为之倾倒。”
“等我回长安就找人给她做一套,不穿就去解忧帮投诉她,嘻嘻!”
这个说话的声音,说话的内容,分明就是来自站在她床边的那个人。可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裴缓是没有张嘴的,腹部也没有大的异常起伏,所以也不是腹语。
那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谢相思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随后,她便听到裴缓张嘴说出的那句话:“去熬碗粥来。”
这话和她方才听到的什么要给她穿狐妖装之类的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再之后说的要让她领一府护卫头领的职责,收获小弟无数枚的话严肃正经,还有些感人至深。
可升职加薪都让谢相思高兴不起来,她怀疑自己得了重病,都产生幻觉了,这还不如让她直接为了职业道德保护雇主而死来得舒坦。她盯着房顶的眼睛盯到发僵发酸,泪流满面。
她这一生,光辉灿烂的路还没走几步,就要结束了吗?
白照端着热腾腾的粥走过来,瞧着她失魂落魄落泪的样子,忙道:“谢护卫不要担心,咱们王爷向来有情有义,别说你肩膀受伤,就算你全身瘫痪、精神失常,他都不会把你丢下不管的。”
谢相思一怔。
“当年王爷还没封王的时候我就跟着他,爬树摔到了脑子他都没嫌弃我。谢护卫快吃粥吧,我帮你尝尝烫不烫……烫烫烫,我的嘴……”
谢相思心道,果然是摔到脑子没错了。
她绝望地瘫在榻上,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也不想去见什么人,就每日睡了醒醒了睡,黑白昼夜都颠倒了。
裴缓这次倒是说话算话,说让她好好休息,就一次也没打扰她。没了他在耳畔叽叽喳喳,好像周遭更凄凉了一些。
又是一夜来临,谢相思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丁点儿睡意也没有。
窗外下起了雨,这一场雨又急又大,噼里啪啦地砸碎院子里所有还在开的花,也砸得谢相思情绪更加低落。
她不知道这个病除了幻听,还有什么别的征兆,但试问一个有病的人又怎么能保护好雇主?
谢相思遇到了职业生涯的最大危机。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耳畔那男声又开始嘟囔了:“想吃贵和斋的酱猪蹄,蒸得半熟的猪蹄上刷上蜂蜜、酱汁,上火烤到皮微微发焦,放凉了之后从中间切开,配上米酒,啊,人间享受……盖州城谁家酱猪蹄做得好呢?”
那一声“啊”说得十分销魂,听得一日只喝了半碗白粥的谢相思口水都要流下来。
幻个听还要在深夜忍饥挨饿,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痛苦地咂着嘴,窗外一道黑影闪过。白照的声音有些大,穿过雨声直直钻进谢相思的耳朵里:“那个谁,快出去瞅瞅哪家饭馆还开张,王爷想吃酱猪蹄了!”
谢相思精神一振。
裴缓叫人去买酱猪蹄,那她方才听到的就不是幻听,是真的裴缓发出来的。
再加上之前她听到这种声音时裴缓没张嘴……
她难道,能听到裴缓的心声?
但这也太奇怪了。
谢相思坐在床头,从夜色朦胧看到天光大亮。
她决定找机会试探一下裴缓,再作打算。
第2章觊觎之心
谢相思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试探,裴缓就想她所想,急她所急,主动送上门来了。
第二日一早,裴缓时隔半个月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他穿着和纱布同色的白袍,看着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其实他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很浅,不过七八日便愈合了。
裴缓倚在谢相思床边的靠椅上,低低地咳了两声,白皙的面庞因低咳染了几分红意,颇有些病美人的我见犹怜。
谢相思靠在床头,四目相对间,她紧张地在被子里握紧拳头,面上却还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