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睿顿息良久,才回道:「是。」
楚怀安又问:「後来我娘带着玉儿去祈福,途中遇险,可也是你暗中派杀手要伤玉儿,才致使我娘中箭?」
尉迟睿神色隐忍,还是答了一字:「是。」
楚怀安失望地看着他:「我同我娘拼死都要护住的人,你却百般陷害,你在乎的根本不是我娘的幸福,而是你心中抹不去的恨意。」
尉迟睿闭眸不言,似乎对此无可解释。
楚怀安又道:「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弥补我娘的死吗?」
尉迟睿掩住眼中悲色:「宁儿……难道你不恨你父皇,不恨同你抢了父亲的母子吗?」
楚怀安收住目光,眼中含泪:「自然恨他们,可是娘说过,最该恨的人是父皇,父皇已去,这世间与我有恩怨之人已无,是你让我牵扯在这场风波中,不得善果,你可曾问过我可愿当这个皇帝?」
他轻缓心绪,又看向他:「玉儿是你看着长大,你如此伤他,就一点也不心疼吗?」
听他再次提及楚怀瑜,尉迟睿悲凉一笑:「是啊,那孩子是我亲手看着长大,当初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可是……那孩子,却对着他笑。
那么小的孩子,含着小舌弯着月牙儿似的小眼睛咯咯笑,在他伸手之时甚至抱住他的手指啃咬,他鬼使神差就这麽放弃了掐死他的机会。
可後来无数个日夜,他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下手,但是小太子天真无邪的笑脸让他下不了手。
当年狩猎,他有意让他跌下山谷,在马上做了手脚,可最後却是宁儿救了他,当他看到属於岭雪的信物别在他发间时,他再一次轻易地放过了他。
後来他同岭雪出宫,他再次下定狠心要让他有去无回,可岭雪替他挡下了所有……
岭雪临终前委托他照顾好宁儿,以及,莫要再伤害那孩子,她不想宁儿卷入这一场纷争。
「玉儿心思单纯,绝不是那伪善之人,若好好教导,将来必定是位明君,可护得宁儿一世安宁,我不愿他们兄弟二人为权反目成仇,啊睿,是我负你,你我的缘分来世再续……答应我,不要再做任何伤害那孩子的事情。」
尉迟睿不忍再想:「宁儿,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
「你藏得很好,可凡事都会有漏洞。」此时从大殿外走进一人,尉迟睿侧头看去,是挽月。
「仇躂一事,陛下早有警觉,此人胆小怕事,能做弑主之事,一定是有极大能力能够护住他的人在暗中威胁他,可这楚国朝堂,除了太后,谁又有这个权力?」挽月冷哼一声,「你算计得不错,任谁也不会怀疑一个大内总管会谋害自己的主子,你以为你计划得很好,却一定没想过陛下他会以身入局。」
「当日袁琼初入楚宫,你有意在朕面前求情留他一命,为的就是借他之手,离间太后与朕的母子之情。」听闻来人声音,尉迟睿不可信地瞪大双眼抬头看去,长发半散的小皇帝从内殿走出,依旧是被他禁锢在後宫中时的形貌,此刻只是简单地笼着一件薄外衫,面有苍白色,却丝毫不减帝王之威。
可比起惊惧,尉迟睿眼中流露的却更多的是喜色,恨意里掺杂着一点儿怜惜,是说不清的情绪。
他含泪嗤笑一声,抬眸仰望着他:「你是从那时候……就怀疑我了吗?」
楚怀瑜眉宇轻蹙,闷咳了一声:「朕不想怀疑你,只是一切太巧合,让朕不得不怀疑。」
在大殿外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两个身着侍卫服饰的人正侧耳倾听,其中一人更是捏紧了手中拳头,一副要冲进去的架势,好在有另一人拦着。
断情捉着袁沃瑾手腕,在他身旁小声提醒一句:「将军,切莫冲动。」
这会儿光是听到小皇帝的声音就如此激动,若不是知晓将军对那楚国皇帝存有异样的心思,这模样叫谁瞧去,不是一副要徒手撕碎小皇帝,问他为何还活着的架势?
大殿内,楚怀瑜轻拢薄衫,这才缓缓道:「那日雪夜,朕要见袁琼,你暗中调换楚国江山图和朕的画像,制造一场误会,後又怂恿朕在大殿上当着朝臣的面羞辱袁琼,纳他为妃,朕有心醉酒,你却给袁琼下药,你想让朕做实了昏君的名头,却没想到袁琼恪守礼规,就是打晕了朕也不曾与朕有过任何沾染。」
「陛下的确不通这後宫之事,可太后也决不允有人让陛下胡来,你违背太后心意处处诱导陛下做出荒唐之举,明面上是体贴君心,实则只为激化陛下与太后之间的关系。」挽月走上前,直言不讳地训斥着他所为,「上阳节花灯会,你散播谣言诋毁陛下声誉,差人拿着皇宫之物铸造花灯让陛下中毒,更是派杀手重伤陛下,以此进一步达到你的目的。」
挽月继续道:「太后要陛下在端王与袁将军之间做抉择,陛下邀袁将军狩猎,是你做了手脚让陛下遭群狼环伺,从而袁将军有机会救得陛下,不必一死,这样一来,他就成了横亘在太后与陛下之间的一把利刃,而後端王殿下被送出宫,你让人告知陛下端王殿下有危机,为的就是引得陛下出宫,而你开始收拢布置在楚宫的一张网,让太后处於孤立无援的境地。」
「陛下出宫後,你联合郑国君王坑害袁将军,一路阻拦陛下回宫,那时候,你是真的想要袁将军死,可你没想到陛下会回到郑国去救袁将军,亦没想到袁将军会护送陛下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