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醒悟此人在意的是她适才与狱卒相谈之语,她仅是随口应着,又怎会当真顺应而为……
况且那些肤浅好色的男子根本触她不得,更别提能使唤她前去服侍。
沈夜雪轻望向这疯子,撇了撇唇,不由地小声嘀咕:「能否出这天牢都还不见定数,还在黑言诳语。」
「不信可以试试……咳……」哪知他尤为较真,清冽眉目染上一缕偏执,极其狠绝地欲将锁链挣脱断。
可这坚固铁索如何能挣开,她眼睁睁见得离声猛然使力,引得手腕鲜血直流,大片艳红滴滴落下,使她惊愕得欲捂上唇。
他这是要将双手硬生生扯断,只为摆脱枷锁,只为不见她受一丝辱没。
对自己都能狠成这般的人,又岂会对他人心慈面软。
「你疯了……」
沈夜雪愕然半晌,急忙阻下此举,微颤着紧拥上单薄之躯,难以置信般轻问:「你连这双手都不要了?」
似未有商议馀地,离声回得决然,唇畔勾起的浅浅笑意阴沉上半分:「你若去了,我让这整座天牢,与你我二人一同陪葬。」
她无言良久,困惑又问:「灭九族之仇也不报了?」
「让阿雪受此欺辱,此仇不报也罢。」
听着眸中疏冷之影正色以回,她更作静默无声,想了又想,决意再有上几许耐心,将离声安抚了下。
从不知在这疯子心里,她竟比那滔天仇恨还要重要,还要令他奋不顾身。
「你又并非第一日知我,何必心乱成这样……」沈夜雪靠於其颈肩柔声轻语,回望牢门外,无人看守,便继续言道,「若非我乐意之至,这天下的男子皆逼迫我不得。」
「如有人用强,我只好送他归西去了……」轻挥着衣袖,示意袖中还藏有些许暗器,她得意扬唇,绽开笑靥。
「阿声是唯一得我之人。知我心思者,唯阿声莫属。」
见他像是安心了下,原本欲挣开桎梏的双手忽地安分不动,犹如一只无处可逃的困兽,身处绝境,却只听她一人之言……
她忽感鼻尖一酸,从未有过的酸楚之感从心底深处翻涌而出。
抬指轻抹眼角,细微湿润沾上指尖,她茫然若失,惊觉自己落了泪。
在这若梦浮华间漂浮了多年,只感唯属她的一颗心坚如磐石,不论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仅凭一己之力,她亦能存活至今。
她亦能得到心心念念的荣华权势。
然而,她眼下被困於最为昏暗的天牢,前路未知,不见天日。
这一切皆归於她错信锦月,错信公子,错信那整个令她回首不堪的花月坊,让这藏匿身世五年载的叶氏长子暴露无遗。
她一时迷惘,不知是否可信上他一些,他好似……好似真将她不计得失地放在了心上。
「是因我而起……是我害的……」
想至此处,蓦地啜泣起来,沈夜雪轻晃起脑袋,在其怀中不停地低喃:「无论是暗无天日的府牢,还是这入地无门的天牢,我带你出去……」
离声似被此景怔了住,油然生起的戾气顿时如烟如雾,散得未留丝许踪迹:「此事从头至尾,本与阿雪无关。阿雪甘愿留下陪我,我已受宠若惊。」
他道得尤轻,语声里掠过浅淡柔意,又若无所适从,如同初次宽慰着姑娘,字里行间透着拙笨之意。
而後,面前清影轻然俯身,极尽温和地抚上她凌乱而坠的青丝,欲揽她入怀。
沈夜雪就此止下抽泣,梨花带雨过後,双目映上了冷然锋芒。
翻看起已然到手的龙腾玉,想今晚绝不可有差池,她遥望铁窗之外逐渐暗下的天幕,便觉是该好好沉静下心,镇定谋划上几番。
明河在天,月色下断云微度,暗牢壁墙外,花木传出阵阵虫鸣,飘入天牢深处的一间牢房内,漾出缕缕百转情丝。
驻守牢狱的侍卫缓步行於牢道内,听得那一处牢中时轻时重地飘荡着娇声轻吟,惹得旁经之人心神荡漾,不自觉地朝里瞥上一眼。
一清艳媚然的女子正跪坐於男子怀内,手如柔夷,轻攀其肩,丹唇微启,低吟声娓娓动听,带着言道不清的羞涩。
牢头瞧望了良晌,此二人被衣袍遮挡得严实,极像在行着云情雨意之事。
忆起这姑娘应了要为牢内弟兄皆服侍个遍,牢头忙将瞧观的几人赶了远,冷哼着不作打搅。
待到牢房外没了狱卒之影,一爪钩被抛向空中,勾上了铁窗边沿。
沈夜雪凝眸静望了几瞬,便见着悬於爪钩下的绳索微微一动,明了是无樾已候至外头。
取出袖中早已备好的血书,与那枚沾有血渍的龙腾玉,绑於细绳上,她轻拉绳索,随後望着物件一点一点地移向高窗处。
「阿声,阿声……人家受不住了,你对人家温柔些……」
唯恐玉石撞击壁墙发出声响,她回至离声冷怀里,故作羞赧盈盈,以盖其动静。
「阿声……」唇边虽如是喊着,她凛紧目光,直直盯向那渐渐升高的玉石,语调又抬高了些,试图掩盖过各种异样之声。
「不要了,人家不要了……」
直到书信和白玉於窗旁被人取了走,她才松下气,顺势娇羞地再轻哼一语,欲起身理衣。
「你莫再为难我了……」
无樾一观信件,就知她所托付的几件事。
倘若进展顺利,她只需静候贺檩逼宫那一日,江山易主,回天倒日,永不可挽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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