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只正在算计着的狐狸。
这时方弗盈说完了话,一偏头,瞧见了袁慎。
她笑起来,逆着阳光慢慢走过来,对着他道谢:
“方才殿上,多谢袁公……袁大人,替我说话。”
袁慎轻笑一声:“是善见自己觉着不吐不快,说了些人尽皆知的实话罢了,再说,也并未真有什么作用。公主……可根本用不上善见这几句口舌之争。”
方弗盈倒也没有否认,只是仍真诚道:“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感不感念袁大人的相助之情,是另一回事。之前就说过,听袁大人夸我,我格外有成就感,便是冲着这个,也值得道谢的。”
霍无伤在方弗盈身后走过来,皱着眉头看袁慎,却不想眼光一扫,瞧见了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大殿门口附近的文帝。
文帝并没有靠得太近,隔着一段距离,微微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张望。
具体说是朝着正在说话的方弗盈和袁慎张望,见霍无伤看过去,还示意他不要作声,又摆了摆手远远地,示意他走开——离正在说话的两人远点儿。
霍无伤:“……”
……
霍无伤动作很快。
下了朝不久就带着黑甲卫打上了御史台。
而后当晚御史中丞左大人就拖着一条被打断的腿哭爹喊娘地进宫告状。
许是自己也气左大人先前在朝堂上对方弗盈的贬低之语,文帝虽赐了左大人不少伤药又吩咐了医官为他治伤,可对打人的霍无伤,却是只罚了二十军棍意思了一下,又命他亲自去修复被他砸了的御史台。
霍无伤跪着挨完打,自己没事儿人似的骑马回了府,脸色都没变,更是把被抬回去上了药之后疼得更厉害了的左大人气得差点儿吐了血。
但除了挨打的左大人本人和一些其他御史台的御使外,揪着霍无伤打人这件事儿的朝臣并不多,尤其是先前在朝会上没帮上什么忙的武将们。
在霍无伤趁着这个机会搬回了当年小越侯的军报查找证据,而方弗盈正安排着下一步“打草惊蛇”的时候,这件事的后续扯到了程少商身上。
文帝特招了程少商进宫,消息灵通的霍无伤赶忙跟了过去,等后来就是两人一起出了宫。
而在程少商之前,文帝还曾派人送了些赏赐去袁府。
消息传来时,是没药在方弗盈身边,看着自家正微拧着眉头查看消息竹简的少主,动了动嘴,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前一日程少商跟霍无伤出宫时,已定下了每日入长秋宫接受皇后教导的事,方弗盈是在第二日一早,霍无伤亲自接程少商入宫的路上等着他们的。
程少商在马车里本还昏昏欲睡,马车停下后正有些疑惑,听到外面的动静,当即伸出手撑开窗子,瞧见已来到马车边上,马背上的方弗盈时,扯出大大一个笑脸:“阿姊!”
方弗盈温和笑道:“以后都要入宫接受教导,要像今日这般起早,一时不习惯吧?”
被方弗盈说到这儿,程少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方弗盈笑了笑,掏出一个香囊递了过去:“喏。”
程少商好奇接过,凑近一闻,当即呛得咳了一声,只觉得这味儿虽显清凉可却冲得很,但下一刻,又觉神清气爽,马上就不再困倦了。
“提神醒脑的药囊,我以前常用,觉得不错,劲儿虽大了些,起效却也快,眼下给你用正好。过段日子气味淡了,再来我府上取就是。你若不便,让子晟来取给你也是一样的。”
“谢谢阿姊!”程少商高高兴兴地把药囊收了起来,趴在车窗边上朝着方弗盈笑。
“皇后是极好的人,温和娴静,最能体恤旁人,你在她那里必会过得极好,这点我从不担心,只是……”
“只是?”
“只是这宫墙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皇后一样好性情。以势压人,阴险算计,也并没有少过。”
程少商见方弗盈虽仍是微笑着的,眼神却淡了许多,怔了一下,看了看方弗盈又转头看了一旁的霍无伤,见他与方弗盈一般有些淡了的神色,心中略略有些酸涩。
在前一日与皇后说了那一会儿话,听到皇后所言的怜惜偏爱之前,她在京中所见所接触的最是温和亲切,又明言喜欢她的人,就是方弗盈。
她们相见几回,方弗盈从来没有让她感受到任何压抑为难,她让她叫她阿姊,她也确实已经当她是真正的阿姊。
直到今日,直到此刻,听到她这样平淡地说出“以势压人,阴险算计”这轻飘飘的八个字时,程少商才意识到,方弗盈,还有一旁的凌不疑,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并不是真的过得一帆风顺的。
程少商因这突然意识到的事有些出神,而方弗盈却已让今日唯一跟着她出来的姜黄上前了一些,对马车里的程少商道:
“嫋嫋,阿姊想借给你一个人,特地来与你商量,看你愿意不愿意。”
程少商回过神:“啊?”
“姜黄,你先前见过几回了。她跟我许多年,在东南的时候随我一道出生入死,是绝对信得过的人。姜黄武艺最佳,有时遇事切磋连我都打不过她。”
“啊……”程少商还有点儿愣愣的:“阿姊要……把姜黄阿姊……借给我?可是我……”
“不只是在宫里跟在你身边护着你而已。”方弗盈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程少商探出车窗的额头:“你若愿意,能带着她回家才是最好。你在宫中学习的空闲时候留给姜黄,让她教你一些防身的技巧。这些东西,还是自己多少会一点儿,才最靠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