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适应。”絮絮叨叨和海沼青树聊着家常,高专寝室楼后是未开发的天然山林,僻静所以鲜少有人路过,月也是偶然发现这里,对应树木茂盛,这里嗡嗡乱飞的蚊子也多,“哥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话间的功夫,胳膊上又蹦出新鲜蚊子包,月耸着肩膀夹住手机一面驱赶身边围着的蚊虫一面在发痒蚊子包上掐出个十字痕,不远处阴森树林呜咽叶晃,忽明忽暗闪光摇曳。
咒灵不会主动出现咒术师地盘,月面无表情抱住冷颤双臂,是亡灵。
“月?”手机界面显示还在通话中,隔着嘈杂电流海沼青树只听到自己平稳呼吸,他疑惑打破两端寂静,“怎么了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两双眼睛面面相觑,看得出双方都很惊吓。违反校规使用咒灵抄近路回校的夏油杰假装冷静跳下咒灵微笑颔首,月选择性眼盲。
“没什么,哥哥不用一直给我寄东西,很多我都用不上·····”
眼尖注意到月在打电话,夏油杰明智没有发出声音召出咒灵轰赶蚊子,咒灵别样用法令月眼皮一跳。
两个人不远不近站着,夏油杰半耷眼皮偶尔撩眼瞥一眼月,想着心中事逐渐出神放空自己连月挂掉电话也没及时发现,直到衣袖处出现明显拉扯,他才如梦初醒眨眼回神。
先前合身制服空荡宽松,月扫过夏油杰凹尖下巴,目光停留眼神涣散苍白脸颊,过分的白愈发凸显眼底青黑,原先松形鹤骨少年不知经历了什么,消瘦,沉闷,阴郁。
“夏油?”
“啊,月。”下意识扯出微笑俯身,咒灵还在不知疲倦驱赶蚊虫,夏油少见扎着半丸子头,披散脑后过长的发滑散肩头,于寂静深夜散发暖香,“和青树学长聊完了?”
现在晚上十点,月知道他们忙,但没想到会忙到这种程度。十七八岁正青春少年,每天囿于无止境祓除拯救,与他们相对应的同岁人,至多忧虑继续高考或是结束学习直接迈入社会。
咒术师自出生就已经进入普通人永远不了解不会踏入的深渊地狱。
他们值得敬佩与守护,这份辛苦又在无人知晓中消磨齑散。明面上是学生,实则是好用耐损便宜下属。
“伴手礼是草莓蛋糕,想着太晚了明天给你的。”轻笑着把藏在身后的纸袋推到月面前,“不过现在既然碰到了,就直接给你,放到冰箱明早被悟看见又会吃掉。”
他举手等月来接,后者一直没有动作,不由疑惑蹲下身子与之对视。语气是温和的,态度是亲切的:“不开心吗?是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还是····你想青树学·····”
“月?”
眼前陷入黑暗。
月一手遮不住,干脆踮脚两手捂住夏油眼睛:“不要笑。”
“·······”听到月这样说,夏油沉默思考自己的笑会不会太假惨遭嫌弃,说不伤心是假的,他张了张嘴,无数话语被喉间酸涩堵住,他竟然感到委屈,耳边再次响起月的声音,“不想笑,就不笑。”
“那么点工资,完全不值得你们拼命,好歹反抗下啊,拥有拯救世界能力的又不止你们,一言不发抗下所有才不会受人爱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只有假人才会没有情绪,夏油杰是温柔,可温柔触底也会反弹。
头脑轰得炸开,隐在心底淡淡委屈在沉寂黑夜愈演愈烈。无人知晓的咒灵的味道,犹如擦拭过呕吐物的烂抹布。悟是最强,他孤身被落下,祓除吞噬,循环往复。
应付着腐朽高层,培养可信新势力。夏油杰不知道悟是怎样调整心态,他们走在未被开拓一望无尽昏暗道路,害怕,迷惘,担忧,不被理解。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忍受。透过坚硬外壳看到他不堪一击懦弱灵魂给予关心,压在肩上的负担如高山轰然倒塌,他方才知晓自己咬紧牙关负重前行良久。
想要安慰,想要拥抱,想要赞美····他不是圣人,是了,七情六欲,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掌心湿润,眼睫不住颤抖扫刮带来痒意,月上前一步松开手紧抱住他。在这平常黑夜无言拥抱无声哭泣肆意发泄。
月不会安慰人,笨拙顺着他的脊背轻柔安抚。蛙鸣蝉叫,泪水洇湿单薄衣裳。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庞大身躯丝毫没有收敛压在月身上,他在下坠,而她托住他。
海上灯塔,暗室逢灯。
耐心安抚许久,这次换成月的眼被遮掩。
“不要看。”嗓音沙哑,面上湿润,不用看夏油杰都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副狼狈样,“我现在很糟糕。”
“你身上很香。”
夏油愣住了。
“怀抱也很温暖。”月继续说,手搭在他的手上维持覆盖住他手背的姿势没有动作,“性格温柔,脾气也好,因为我嫉妒,所以个子高暂不记入你的优点。”
想要笑,鼻尖又猛地一酸。
慢慢抽离掩在月眼上的手,自暴自弃又暗自期待,他索性坦荡展示自己。
哭肿的眼,湿漉眼睫,黏在额角散乱发丝,苍白脸色因过激情绪腾现薄红,小心翼翼紧张抬眼,月不知道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丑。
拿出手帕擦净他脸颊糊开泪水,手指轻轻拨开额头碎发,精致脆弱。
想到好笑的事,月说:“最近热播的爱情电视剧里,男主角哭戏占了一半,不同地点不同场景不同时间。”
“虽然那位男主演哭的很好看,但我猜他的理想哭戏是你现在这样,很漂亮。”
琉璃玉盏精致华美,华美之物的破碎足以惹人怜惜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