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楹把手背在后面,未让男人瞧见,最先错开眼,低眉示意,轻声唤了句,“行砚表兄。”
裴行砚望她,虽瞧出了她的赫然,但故意一般不言语,喉间滚了滚,掩下所有情绪,嗓音暗哑,“嗯。”
气氛停滞久了,扶楹耳尖微烫,眼神却不敢乱看,待听到他应声,才微微松了口气。
怎的觉着……行砚表兄是生气了。
熙宁公主在福宴楼作东,掌柜的自是重视,来唱曲的姑娘们排着队,秋水般的眸子落在人身上,盈盈透亮。
京中公子自小学礼,大都不会出声挑逗女子,然,也有无所事事的玩意儿,无赖地凑到姑娘们的跟前,痴迷望着。
福宴楼的姑娘都是清白身子,来此也只为谋生计,断没有给公子作妾的想法,便不去理会这些公子哥,只凑在一起捂嘴轻笑,娇嗔道,“瞧他那样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碎玉跟着嫣然也来了,瞧见盈玉,招手唤她过去,小丫头不知与碎玉在密谋什么,莞尔笑言,“姑娘,我先去瞧瞧,过会儿子再去寻您。”
盈玉在扶楹跟前侍候,无其他交心的好姐妹,好不容易寻到一个,扶楹未多过问,只浅笑应下。
刚静坐,熙宁公主身边的婢女走过来,俯身行了礼,言明,“苏姑娘,我家公主有事寻您。”
扶楹错愕。
赵熙宁虽娇纵了些,但不会轻易找贵女的麻烦,大多时候,她只不咸不淡望人一眼,罢罢手,懒得搭理。
即便是因容貌排名这事儿,赵熙宁平日与扶楹有隔阂,但她也懒得费什么心机,见了面,出声呛几句便罢,单独请过去谈话,还是第一次。
扶楹眉眼不动,跟在婢女身后。
方进了隔间,赵熙宁正躺在软榻上。
纤纤玉手撑着脑袋,凤眸微抬,视线扫过一旁的丫头,不怒自威,“贵客来了却不请座,是在等本宫教你吗?”
婢女惶恐跪下,“奴婢不敢。”快步上前,引着扶楹坐下。赵熙宁挥了手,婢女赶忙言,“是。”
皇家公主身份尊贵,在身边侍候,自然要备上一百个心眼子。今个也是她不该,听了些劳什子情事,这才一时走神,晚些嬷嬷知晓了,定是要罚她的。
婢女犯难,忍不住骂方才那人。
赵熙宁寻她来,并未直接提因着何事。
赵熙宁问了两句她家中情况便未再出声,扶楹也不主动找话。
期间,有旁的婢女进来更换茶水。
赵熙宁直起身,玉手执起杯盏,润了润嗓子,才道,“你虽生的貌美,但本宫也着实不差,单论身份,你更是不及本宫。”
言罢,赵熙宁轻哼一声,声音很轻,“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也不知,他怎的就心悦你。”
扶楹未听清楚,只见公主神色倦了,拂手赶她出去,扶楹站起来,俯身行了礼,低头应下。
待出来,盈玉正在门口等着,“姑娘可算出来了,公主寻您……”盈玉凑近些,小小声问,“可有为难您?”
“为何这般问?”扶楹出声。
扶楹知晓,盈玉所问的是,她是否知晓赵熙宁心悦裴行砚。
赵熙宁贵为公主,不必争不必抢,荣华富贵也罢,贤惠夫郎也好,皆可凭她心意得到。所以,即便赵熙宁心悦裴行砚,她也不屑于强迫。
原因无他,凡是京中贵女,学堂的第一节,教的是自尊爱己,而等年纪大些,在母亲、嬷嬷交代下,才把夫君婆家放在首位,渐渐困于后院,迷失自我。
所以,在这事儿上,赵熙宁断不会行蠢笨之事,为难同是女子的扶楹。
边想着,脚下动作未停,于长廊下止步。
再次与裴行砚碰面,扶楹少了方才的羞涩,浅笑示意,眸底潋滟清亮。
方出福宴楼,小厮恭敬立在一旁,俯身低声道,“姑娘,李员外府里送了信,说是请您去府上坐坐。”
扶楹感到意外,她暗中遣人探查,竟也被发现了,时候不早了,扶楹本欲拒了,奈何小厮解释,“姑娘,李府的管事言,让您晚些去。”
扶楹心里诧异,突然想起妇人那句,“每每深夜,李小姐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去吧。”扶楹道。
小厮忙应,“是。”
李府规模不大,穿过院子,便到了廊道,推门便是正堂,左右的房间皆是为府里姨娘、小姐备下的。
李员外夫妇在正堂等着,待见到扶楹,热情请座,茶水来回倒,未切入正题。
扶楹沉得住气,他们不提也不主动问,李夫人无法子,只得坐近些,问,“姑娘可曾听说过死人重生的说法?”
见扶楹不语,李夫人沉不住气,倒豆子般把事情全然交代。
事情与农家妇所言的大差不差,只不过,扶楹意外的是,这李小姐竟果真心悦一个穷苦书生。
提起这事儿,李夫人气恼,“也不知哪来的穷酸小子,把我家韵儿迷了至此,绝食便罢了,如今,竟……怔住了。”言罢,李夫人小声啜泣。
女儿虽性子娇纵了些,但好歹也是她的心头肉,如今生了这事儿,李夫人心里也难受得紧。见苏姑娘关注这事,便赶忙遣管事把人请到了府上。
扶楹不动声色,错开李夫人的近乎,问道,“您府上的大小姐可还在世?”
只一句,李夫人眸子睁大,神情慌乱,失手打落了边上的杯盏,话语中不自觉发颤,“姑娘这是打哪听来的传言?我家韵儿,自然是府里的大小姐。”
她在说谎,扶楹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