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砚攀着他的脖子失笑不已,「那还能叫书塾麽,牧场吧?」
「牧场?」宋澜情到浓时,听力有些明显的下降,甩了甩脑袋才说,「少傅想养羊吗,羔羊可不好养。」
「是不好养,一不小心,会把羔羊养成狼崽。」
「少傅养过?」
「养过啊。」
话说到这里,宋澜正托着梅砚坐在自己腿上,感受到那双温和的杏眸里传来的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久违的清醒和理智终於再次占据了大脑。
他低下头笑了笑,然後毫无徵兆地揽住了梅砚的腰。
「少傅说的是朕啊。」
腰肢纤瘦,手掌的摩挲带上一阵轻颤,虽是没有意识的反应,却还是惹得梅砚生出许多燥热。
梅砚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半垂着眸子说:「羔羊,今晚是不是有意思?」
「有意思。」宋澜一个翻身,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看样子是朕说的话管用了,今晚比少傅醉酒的时候都有意思。」
从前的梅砚只会冷冰冰地骂他几句,从没有这种开玩笑的时候,今夜的梅砚并非是一反常态,而是真的意识到,他们两个几经风雨,途经坎坷,路遇泥泞,如今再也不会分开。
烛火燃尽,床帐似一层若有若无的纱幔,遮挡住不可言说的一方天地。
宋澜轻轻柔柔地填满他心中人丶眼前人,身下人。
你见过飞蛾扑火吗?
那是一种竭尽全力,舍生赴死,却又因炙热的火光而无限餍足的热切,与此生向往的光明同化灰烬,尘土飞扬的时候,便再也分不出谁是谁,生若得此爱,即便会死,又有何憾呐。
——
次日又是近晌午才醒,梅砚只觉得浑身酸痛,腰上更是使不上劲,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宋澜端着早膳进屋来。
宋澜已经早起成性,不论折腾到什麽时辰都能准时在卯时三刻睁开眼睛,然後利落地起床亲自去择选早膳。这些日子一直如此,只是今日他与梅砚对视的时候,觉得少傅的脸色不错,不像之前,总是泛着红晕。
早膳是两碗精巧的粥,配了一盘虾仁煎饺,因梅砚喜食清淡,宋澜连龙井茶都沏好了。
宋澜把早膳摆上桌,便殷勤地找了衣衫伺候梅砚换上,这次梅砚没再多说什麽,即便心里仍会有些别扭,但也在努力习惯。
苍青色的绢袍衬得他一张脸更显素白,那玉人的身姿,像风雪中傲然的一株寒梅,宋澜看着梅砚清款地到桌前落座,忍不住咂舌,早已经看呆了。
那边素瓷一样的嗓音已经传过来:「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
宋澜堪堪回过神来,只见梅砚已经捧了一碗鱼粥在喝,仪态疏懒清雅,宛如谪仙临世,悄尝一碗人间烟火。
宋澜咽了咽口水,挪步坐在了梅砚对面,捧起自己面前那粥闻了闻,见没有鱼,便凑过去闻了闻梅砚的粥,笑说:「这粥闻着果然不错,鱼还是子春亲自钓的,朕压根没让他往宫里送,直接送到少傅府来了,被切成片儿之前还是活着的,果真新鲜。」
切成片儿……
梅砚皱了皱眉,被他说的有些难以下咽了,索性拿筷子夹了一只虾仁煎饺,边吃边问:「子春近日在忙什麽?」
「除夕夜过後,他似乎往藕花园跑得勤了些,这也不怪他,朕一直催着他与杭越查蔡华敬的事,他心里一烦就去找段纸屏了。」
梅砚垂下眸,却没再提周禾,反倒问:「蔡华敬的案子还没有头绪麽?」
之前蔡华敬劫持梅砚一事,他们都猜测是蔡华敬受人指使,却一直没能查出幕後之人。
宋澜微微一声沉吟:「倒也不是半分头绪都没有,大理寺顺着那蛊虫查了许久,确认那蛊虫不是大盛之物,应当是番邦之地或是外族之人插了手。」
若真如此,事情反而简单了,身居高位者,最怕的便是我在明敌在暗,可这所谓的「敌」若是离了他们有四万八千丈,那便又不足为惧了。
人无远虑才会有近忧,人有了远虑,还怕什麽近忧?
大盛地广物博,中原地界虽无战乱,但边境之地时有匪祸,西有戎部,北有羌族,南有南诏,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总有一日会起硝烟,而硝烟之前的暗杀,多半只是试探。
梅砚叹了口气,玩笑般说:「内忧尚未平,今又逢外患,青冥呐,你退位的日子恐怕还远着呢。」
宋澜正喝着粥呢,险些被他这话给呛着,咳完了还有些委屈。
「少傅,没你这样取笑人的啊。」
梅砚便给他递了递帕子,含笑说:「说正事也行,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上元节一过,朝中又要例行早朝,政务一谈,南曛郡的事便会提到章程上来,你预备如何?」
宋澜年前的时候曾让太常寺给宋南曛挑封地,本打算让宋南曛过了年就去封地上,结果此事被孟颜渊压了下来。
如果说有什麽人是能够让杀伐果断的宋青冥变得游移不定的,那宋南曛应该能算一个。
宋澜是个怨憎分明的人,当初先帝被梅砚逼死,他恨透了梅砚,却也只是因为觉得梅砚背叛了他,而不是真的对先帝有什麽父子情谊。但他顾念着宋云川与自己的手足之情,所以不愿意苛待宋南曛。
他原本是想要让宋南曛理政的,可自从徐清纵死後,宋南曛便一个劲儿地和自己作对,惹得他心中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