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诚则灵。”白拾耸耸肩,没再多提。余光扫过陈山润,打岔道:“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和陈怀宁之间是不是有过节?怎么每次我提到他,你都一副想把他从顶楼丢下去的表情?”
“你想多了。”顾雨崇着袖口,一脸漠然,“他在我这只是高中校医而已,没你们眼里那么神通广大。”
陈山润一下子握紧拳,抬头,对上顾雨崇的视线。
他张着唇,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吞咽一下,苦味又泛上来了,意识变得混沌,好像有一万只虫子在脑海里乱飞。
顾雨崇眉心一跳,抓住他双肩,似乎在说话,陈山润眨了眨眼,头疼得厉害,转过身,无端地想抓住茶几上的纽扣。
冰凉的纽扣轻触指尖,他瑟缩一下,智全无,拼命往靠垫后面躲。白拾眼疾手快,从药包里翻出两粒红色药片,塞到他嘴里,看他吞下。
药片划过喉管,泛起阵阵腥咸,陈山润闭上眼,倒在顾雨崇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顾雨崇声音发颤,紧张地抬头。
白拾弯腰测量陈山润的血压,云淡风轻道:“止血药的副作用,吃多了就会神志不清,等他一觉睡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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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提到校医的缘故,陈山润记忆闪回到很久之前。
高二那年,顾雨崇在天台抱了他一下,回到教室,又变回生人勿近的样子。
陈山润盯着他背影,心像是被小刺戳了一下,痒痒的,想上前搭话,但走近了顾雨崇埋头写作业,把他当空气晾在一边,陈山润自讨没趣,蹲下身,假装系鞋带。
一连好几天,顾雨崇都这副样子,冷冷清清地,拒人千里之外。
陈山润做题的时候,顾雨崇总出现在草稿纸上,他用力划掉刚写下的公式,心想这小子该不会在天台被夺舍了吧,要不晚上放学买两斤纸钱去他爸灵堂烧一烧,保佑他百鬼不侵?
下午课间,顾雨崇抱着一摞卷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陈山润忍不住多瞄了他两眼。
“有事吗?”
“没,没什么。”陈山润揉着后颈,转身看走廊花坛里,蔫儿吧唧的花。
顾雨崇走进教室,风吹起教室窗帘,他按住书页,抬头,视线和窗外的陈山润撞在一起。
陈山润愣了半秒,没想到他会抬头。
逃一般地跑到天台,大口喘气,缓过神来,暗骂一声有病,没事跑什么跑。走到拐角,扶着墙慢慢坐下来。
天空灰蒙蒙的,陈山润隔着杂物堆,望向顾雨崇曾经扔纸飞机的地方,想不通他只是抱了自己一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在意他。
陈山润胡乱揉了揉发顶,盯着脚边水坑,影子轻微晃动,不凑巧,雨下起来,他正要起身,楼道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栏杆前,声音隐约传过来,“如果这件事办妥,伦敦的机票少不了你。”
“你确定是这个小伙子吗?我怎么看他跟证件照上的不太一样。”
“你这照片都是十来年前的了,怎么可能一样。”
“可……”
“欸,别叨叨了,行动的时候认准我这张照片,这可是先生从伦敦寄过来的不可能有错。”
【作者有话说】
最近赶fal,字数可能有点少,大家见谅。
阵雨(2)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陈山润挣扎起身,想看清照片,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有雨珠划过玻璃,朝下蔓延,影子印在脸上,像刚哭过一般。
陈山润揉着额角,缓了好一会,发觉自己躺在车里,身侧是闭目小憩的顾雨崇,他目光一滞,定格在他脸上。
顾雨崇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眼下是遮不住地青黑。
陈山润别开目光,想起方才的梦,鼻尖泛酸,十七岁的顾雨崇像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难以捉摸。
而他心无杂念,只想解题。
不远处,黑色的塑料袋和白鸽一起降落,陈山润揉了揉眼睛,回到二十九岁的伦敦。
偏过头,窗外是一片枫树林,他眯眼看清了栏杆上的路牌,写着维多利亚公园。
这是哪里?他不是在白拾家吗?什么时候来的公园?
陈山润余光扫过身侧,顾雨崇还没醒,他握紧拳,压下问题,可心脏怦怦乱跳,黑衣人的身影回到脑海里。
学校天台怎么会有校外人员?他们所说的照片是什么?再次行动指的又是什么?
陈山润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想起血泊中的纽扣,视线变得模糊,大片光斑洒下来,纽扣出现残影,一颗,两颗……像子弹般击中心脏。
中枪的感觉过于真实,陈山润痛苦地喘息,按住心脏的位置,瞥见座椅旁的药盒,是常吃的药。他剥开红色药片,吞下,苦涩在舌尖蔓延,头皮发麻,思绪慢慢回笼,想起先前无端去抓桌上的纽扣。
当时的自己就像一只提线木偶,手脚不听使唤,可仔细想想,手术后,见到心医生,才开始做噩梦。
难道那个医生“法力无边”,靠催眠操控了他的梦?
陈山润冷不防打了个哆嗦,捏着眉心,凝神片刻,也不觉得那个拿着怀表瞎晃悠的医生有多大本事,兴许是之前身体太弱没空七想八想。
不过,记忆缺失与否还有待商榷,眼下大堆事推着他往前走,大脑难以集中,等晚上安静下来,再好好思量。
天空又阴沉了几分,枫叶落在右侧窗前,顾雨崇睁开眼,望向陈山润这一边,树影斑驳,挡住他清亮的眉眼,光线昏暗,好似有千斤事压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