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猫交给冯子瑞,时隅再没有借口留在陆常照的住处,他将房卡交给冯子瑞,让他代为转交给陆常照。
冯子瑞挑眉:“他没跟你说吗?他出国了,短期内不会回来……算了,还是给我吧。过阵子我刚好要去找他玩,顺便还给他。”
心像薄薄一层障子,被这话扎破一个洞,有风吹进来,空空落落的。
那以后,时隅再没有见过陆常照。多年后,他偶尔从网上零星得到他的消息,都觉得幸运。
在新住处的窗台前看到他那一刻,他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当时的心情。仿佛信徒在孤独漫长朝圣路上匍匐前进,历经无望的孤旅,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圣地的轮廓。
可惜,他不记得他。
哪怕面对面,他的身影确实落入对方视网膜,依旧无法在他心上停留,更无法与他的人生有任何交集。
时隅于他,不过是人生里一瞬的过客。
可他对时隅而言,份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的世界就那么小,接触到的人也很有限。因为太有限,好的不好的,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朝夕相处的亲人尚且未必能对他好,而陌生人的恩惠,更是足够他铭记一生。
在他此生有限的相遇,有限的告别,有限的回忆里,陆常照占了很重要的份量。
以至于无论他再遇到谁,都无法将心腾出位置,来容纳其他后来者。
时隅简略给外公讲了陆常照收留他的事。他没有细说他们如何开始交往,毕竟,他不想对外公撒谎。他的爱情得来的手段,实在太不光彩。
散步时间有些长,外公又开始咳嗽,时隅推着他回屋里。
洛东升说,爷爷恢复得不错,时隅来之前有不好的预感,或许外公时间不多了。见到他老人家,预感越来越确切,变成了实感。
原本时隅不打算长时间停留,如今改变了主意。作为晚辈,这些年来他根本没有机会陪伴外公,现在他想尽可能地弥补。
思考过后,他给陆常照打电话。
罕见的,他的号码提示已关机,估计是在忙。
洛崇洲担心时隅这个年轻人,陪他一个老头子待久了会闷,让沈东升带时隅到附近走走。
x国不大,旅游业火爆,主要游客来自c国。无论语言还是饮食文化,基本差异不大,而且治安较好,跟国内一样安全。
时隅知道洛东升工作繁忙,原本不想麻烦他,表哥坚持给他当导游,开车带他到处逛。
作为宅男,时隅对旅游并不感兴趣。他全职以来愈发深居简出,若非采购物资,基本都不出门。跟陆常照在一起以后,出门机会多了,骨子里还是社恐。
知道时隅现在的职业,洛东升特意带他去国家美术馆参观。
他们逛完美术馆,已是临近傍晚。
归途有点堵车,沈东升问时隅介不介意他抽烟,见表弟摇头,他打开车窗抽起烟。
察觉到他欲言又止,时隅干脆问他:“表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那个人
沈东升掸了掸烟灰,又将烟摁灭。
他是憋不住心事的人,实话实说道:“之前在程家少当家的生日宴见到你,回来后,我跟爷爷说了你伯父一家对你很不好的事,爷爷很内疚。”
“其实当年姑妈姑丈出事,爷爷是要接你过来身边的。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当时贪污调查局在调查外公,怀疑他跟某位接受调查的前部长行贿案有关。这边廉政工作抓得很紧,我妈那边亲属从政的不少,我们家族所有人,常年都被列为观察对象。”
“当时爷爷听说你伯父一家对你很好,考虑到你一个小孩子,熟悉的交际圈全都在国内,突然换到新环境会很适应,才决定让你待在他们身边。最早的几年,爷爷也有找人调查过你伯父那边的人,你过得如何。他们应该被你伯父收买了,只说你过得很好,你伯父待你视如己出……我也是到霖市开荒,花钱请了侦探调查,查了你大学的生活轨迹,才发现并非如此。希望你不要怪你外公。”
大抵是时隅此前对来看望外公一事举棋不定,才让沈东升有这么多顾虑。多年来近乎不闻不问,突然又要套近乎,换成谁都会反感。
时隅如实道:“我没有怪过外公。当初是我拒绝舅舅舅妈,选择跟伯父一家生活。非要说的话,我也有责任。”
“你当时不过是个小孩子,哪懂得这么多。”
时隅知道,真正在乎他的人,才会为没能照顾好他而后悔。可又有谁能保证,自己做出的选择永远都是正确的呢?伯父一家对他不好,时隅本人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或许他们其实能对他很好,只是牵扯到利益,让人心变得丑陋罢了。
过去的事,他也不想再纠结。
时隅将内心的想法托出:“我打算在这边留一阵子,多陪陪外公。”
“真的?”沈东升拍拍他的肩膀,显得很高兴,“爷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对了你还缺什么,我陪你去买。”
时隅物欲不高,唯一想要的,也已经到手。只是暂时不在他身边罢了。
回到外公家,听到他说会多留一段时间,外公果然很高兴。连问出的问题,都和表哥如出一辙,问他住得惯不惯,缺什么东西。人很容易产生补偿心,情感上的亏欠,往往只会用物质来弥补。毕竟感情是虚无的,有实体的物质金钱,才能有实感。
时隅觉得如果什么要求都不提的话,老爷子可能自作主张,给他买一堆不需要的东西。
他快速思考后,提了个要求:“我没带画画设备过来,可能让人给我准备一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