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他已然回到暌违已久的家中。
沙发电视,西瓜空调,好不惬意。
“宝宝,过来帮妈妈端一下菜!”
x46知君不易盼君无恙
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和婆娑的树影,沈筠有一瞬间的愣神,很快他又?注意到玻璃上反射出来的人影。
面庞瘦削,柔软的短发搭在额头,挡住半边眉眼,神情藏在阴影里,整个人显得格外阴翳。
骨头刺破皮肉肆意延伸,将玻璃上映照着的人不?断挤压扭曲,血肉在脚下?流淌,最终变成一个血色的点,映在沈筠的眼底。
他收回视线,同时默默松开了垂在身?侧攥得紧紧的双手,轻轻应了一声:“好的,妈妈。”
他转过身?,明亮的暖色灯火照在他身?上,他抬眼看见了站在他面前围着粉色碎花围裙的女人正笑意盈盈对他招手。
“蛋糕,喜欢吗?宝宝,希望你以?后的生日我都能陪你过。”
女人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桌子上,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沈筠的目光没有看向?她,而是转向?了一旁多出来的一副碗筷,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扫了一眼就平静地移开视线。
“宝宝,你发什么愣呢?吹蜡烛许愿呀。”
女人催促着他,眼里盛满了期待,随后按灭了屋内的灯。
黑暗笼罩下?来,未有眼前的十六根蜡烛顽强地绽放自己所有的光亮,沈筠垂眸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女人打开灯,她拍着手开始鼓掌:“祝宝宝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妈妈永远爱你。”
沈筠抬起眼,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她。长?长?的头发随意拢在脑后,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眼角的细纹是岁月温柔的抚摸,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
这是他的妈妈。
沈筠收回视线,接过她递过来的蛋糕,用叉子挖了一大口囫囵塞进嘴里。
甜,太甜了,甜得发腻。柔软的奶油渐渐在嘴里融化?,被令人作?呕的腥味给取代,那味道直冲天灵盖,让沈筠难以?避免地想起了漫天的血色,被轮胎压扁的血肉和流了一地的人体组织。
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心头,沈筠抑制不?住跪趴在地上狂呕,殷红的血顺着嘴巴、鼻子往外喷涌,他在血色中?笑得肆意:“真开心妈妈,其实我十六岁的心愿早就成真了,在你死于车轮下?的那一天。”
趁着妈妈出门给弟弟买生日蛋糕,沈筠偷偷从狭窄的床底下?爬出来,从窗户翻了出去。
阳台离地面很高,黄昏趋于柔和的阳光仍旧让他觉得刺眼,一不?小心脚下?一滑,他顺着水管直直往下?掉,白嫩的胳膊被不?知哪里凸出的钉子划得皮开肉绽,好在顺利落地。
今天也?是沈筠的生日,他已经不?期待从哪个家里获得什么了,只是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毫无来由地积攒起了逃跑的勇气。
他只是想任性一回,出去看一眼,哪怕很快就会被抓回去。
昨天晚上刚过凌晨,他对着透过门缝的微弱灯光悄悄许下?十六岁的愿望——哪怕这个愿望他许了很多年都没有神明帮他如愿,他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转过街角,他正要?过红绿灯,忽然看见一辆熟悉的车从远处过来,吓得他连忙蹲下?,藏在一旁的垃圾桶后面。
砰——
转弯处忽然迎面驶来一辆卡车,直直加速冲那辆熟悉的车撞过去。
沈筠愣住了,血液从头顶一瞬间凉到脚底,他浑身?僵硬地从垃圾桶后面站出来,透过破碎的玻璃,他看见了妈妈,也?知道她看见了自己。
她从驾驶室爬出来,朝着沈筠的方向?,可沈筠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她过来。
周围人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沈筠心里想祈求他们,让他们不?要?叫,可是没有人能听见他的祈求。
忽然,又?一辆车驶来,从她身?上压过去,她倒下?了,沈筠目之所及是大片大片的血色。
多年的愿望实现了,他该觉得畅快,该笑的,一滴泪却不?由自主顺着眼眶滑落。
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施暴者被仇人谋杀,年少?的沈筠一起被杀死于那个傍晚。
沈筠猛地从回忆抽身?。
他狼狈地推开眼前的女人,冲进自己的卧室,推开窗户跳了下?去。
自由的风在他耳畔吹拂,吟唱出欢歌,身?体的不?适感连同疼痛一起被丢弃在身?后。
沈筠睁开眼,看见了面前正忧心忡忡的宋怀钰。
“沈师兄,你还好吗?”
沈筠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又?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只很美的红色蝴蝶直直就冲你飞过去了,我正想提醒你,就看见那蝴蝶融进你的身?体里了啊。”宋怀钰绘声绘色地描述。
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沈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那蝴蝶还在你体内吗?”
沈筠心想应该是没有的,他料想蝴蝶进入体内,率先应该会关闭人的感知,摄取人的神识,将宿主困在由它精心制造的牢笼里,然后接手这具躯壳,久而久之神识泯灭,人也?算彻底死亡了。
沈筠夺回主导权后,灵力会自动将体内的蝴蝶绞杀。
他此刻看了一眼宋怀钰,问他:“你没事吧?”
宋怀钰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个人就是一贯运气好。”
沈筠闻言闻言虽诧异但并?未多想,气运加身?者有之,不?足为怪,遂点点头,叮嘱他:“当心你方才见到的那种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