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当然要。
元汐桐跟着站起来,从旁捧起斗篷和伤药瓶,生怕他跑了似地蹭过去,仰着脑袋,很?是不甘示弱:“走啊!”
一双眼睛灼灼发光,元虚舟本能地扭头避开。
正厅和书房隔了一道?回?廊,廊下挂着成排的灯笼。这时辰,戴着白面具的星傀们还在洒扫庭除,院子里不算太寂静。
元汐桐跟在元虚舟身?后,起初还试图像儿时一样踩着他的脚步紧贴他,但他步子迈得?太大,她跟了几?步便停下,明白了现下的处境似的,变得?悠哉起来。
阔大的天幕罩下来,她甚至抬头抽空看了一会儿星星。
来神宫之后,她一直觉得?,这里的夜幕比帝都要好?看。她在帝都的高墙内,从未见过这样广阔的天空。不免又开始想?象,大荒的夜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比这里还要美??
意识到自己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隐隐的不舍,她大感不妙,赶紧收回?视线。却看到那个步子迈得?很?大的人,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书房门口等她。昏黄的灯笼挂在他头顶,照得?他眉眼愈发幽深。
太高了吧,脑袋都要戳到灯笼了。
她嘀咕了一句,压着脚步走过去,没有再看他,背对着他在紧闭的书房门前站定。
元虚舟却迟迟没有推门。
正当她想?回?身?催促时,一声轻笑却落在她头顶,接着一道?臂膀伸过来,抵上她面前的木门。这瞬间她像是被他半拥在怀里。
以前他们是两个小孩之间的亲密,彼此之间都坦坦荡荡。但在这一刻,她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不正常。
一定是跟随着食欲出现的其他欲望在作祟,昨夜也是。
好?在这瞬间的围困并没有持续很?久,面前的木门已被推开。“咯吱”一声,柔和的烛光从渐渐拉大的门缝中漏出,她站在门外往里探头,一眼就看到了,月晖琴还好?端端地被摆放在原处,完全没有变动过位置。
“请吧。”
元虚舟在她头顶说道?。
她闷头走进去,看到他跟着踏进来,回?身?关上了房门。
草木繁星连同院里沙沙的洒扫动静一齐被关在门外,原本豁朗的书房一下子好?似连空气都凝住了。
太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身?形高大颀长?的男子甚至还立在门边没动。
这种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汐桐从来没有和元虚舟独处一室时这样紧张过,大概是面对着月晖琴时,心里实在有鬼。
心里一有鬼,就容易口不择言。想?着至少要说点?什么,她磕磕巴巴地开口道?:“为?为?为?什么要关门?”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站在门边的元虚舟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状似好?言道?:“那不如我们去院子里,四面敞着,让所有人看见?”
然后不消一刻钟,神宫上下连蚂蚁都会知道?他受伤一事。
元汐桐讪讪一笑,“你现在,说话还挺能嘲讽人的。”
这样的指责,对元虚舟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他想?说他历来是如此,对谁都称不上客气。只是儿时面对着元汐桐时,因知道?她是个爱多想?的姑娘,所以从不会说出半句不合她心意的话。
眼下对于她来说,渴望接近的,恐怕也只是以前那个,万事都遂她心的哥哥。
他将头低了低,不发一言地,缓缓朝她走近。
元汐桐立时又紧张起来,背脊挺直,眼睛瞪圆。她脚下那团黑黑的影子被另一道?影子吞掉,存在感极强的男子却只是站在她身?边,摊开一只手,看着她说道?:“药给我。”
“啊……”她愣愣地,将药瓶放到他掌心,“噢。”
待到她的手指完全松开之后,元虚舟才将五指收紧,撂下一句“你请自便”,便抬脚走向屏风。
怎么可能会真的让自己妹妹来上药?
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而被他留在原地的元汐桐,对现下的状况还有些茫然。
受了伤的神官已经自顾自在屏风后坐定,月晖琴就摆在离她五步之外的地方,泛着狡狯的清光。
她的目光在两头之间拉扯了许久,最终抬起脚,朝着一方走去。
我的阿羽,做了妖之后,变……
元虚舟肩后?这道伤,并?非是为取得捕神蝶所受。
他的伤,是在那之后?,擅闯北荒妖帝的皇宫而得。
大?妖炎葵在渡劫失败之后?,将?妖力散做六份,分别附着在六件灵器之上一事,一直在中土修士和大?荒妖族之间?广为流传。有根有据有板有眼,只是具体的器物却无人知晓。
直到四年前,昆仑山无故失窃,被盗之物却是摆放在藏宝阁的一颗不起眼的珠子,接着是西荒弇兹(注)一族发生了?同样之事,相信炎葵没死的人才渐渐将?线索联系起来。
原来,六件灵器之说,确有其事。
而元虚舟比一般人知道得要?多一点。
他见过鹓雏的力量。
不止一次。
落星神宫的月晖琴,原是第二任神官长锻造的法?器。但?因?后?来的每一任神官对音律的造诣参差不齐,这件法?器并?未很?好地物尽其用。至少元虚舟自?知晓它存在起,它便一直被摆在角落吃灰。
而元虚舟虽于八音颇有造诣,丝木金革样样精通,但?少时他来神宫历练,一心只为快些学会厉害术法?,没那么多闲工夫抚琴奏乐寄托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