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至确实懒得理会自己连脸都认不得的大焦氏,也无意当众让皇后下不来台。
不过此时窦昭昭眨巴着大眼睛,微微抿着嘴,一脸委屈又倔强地盯着他……
想到昨日才答应了要护着她,陆时至轻叹一口气,“皇后果真宽仁。”
宗雯华的笑容浮上脸颊,才预备俯身说两句谦辞,陆时至就变了脸色,“可赏罚分明方能正宫纪。”
宗雯华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强颜欢笑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妾思虑不周。”
“焦御女言行无状,冒犯了珍嫔,就罚她半年份例,禁足一月,好生思过。”宗雯华这回快刀斩乱麻直接把话放下去了。
窦昭昭看了眼颓然的大焦氏,犹嫌不足,“皇后娘娘说焦御女,倒叫嫔妾险些糊涂了。”
宗雯华不知窦昭昭要作什么妖,话里有些虚,“妹妹何意?”
“皇后娘娘忘了么,宫中有两位焦御女,可不是容易糊涂么?”窦昭昭回答完了宗雯华的问题,随后转头对陆时至道:“陛下,同为御女,做姐姐的煽风点火、善妒不安,做妹妹的却是敢于直言、规矩本分,二人德行相差甚远,却能平起平坐,臣妾以为,实在是有些不公。”
陆时至抬眼,听懂了窦昭昭的意思,但大焦氏是太常寺卿的嫡女,言官嘴碎,处置她事小,传到前朝,朝臣们免不了议论纷纷。
窦昭昭对上陆时至的眼,不避不让,眼波流转,意思很明白,陛下究竟帮不帮我出这口气?
陆时至挑眉,“德不配位,降为采女。”
大焦氏如遭电击,瞪大眼睛望着陆时至,似乎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倒是小焦氏,恭敬端庄,没有丢了你父亲太常寺卿的脸面,着晋为宝林。”陆时至的语气毫无波澜,一贬一升,太常寺卿会知道把嘴巴闭上的。
新晋的焦宝林小焦氏愣愣抬头,片刻后才慌忙谢恩,“臣妾领旨,叩谢陛下隆恩。”
只是恩谢完了,焦宝林的脸上却不见喜色,唯有惶恐不安。
大焦氏身子彻底软了,整个人瘫坐在地,望着焦宝林的眼睛简直要滴出血来,这个贱婢竟然压到了自己头上。
嫔妃们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窦昭昭的眼神有忌惮,也有欣喜。
“陛下圣明。”窦昭昭当即勾唇一笑,眉眼弯弯,脸上挂着得意之色,可爱极了。
陆时至瞥过眼睛都快笑没了的窦昭昭,微微摇了摇头,神情隐隐有些无奈。
“天气日渐凉了,司天台看过天时,预估今年冬天又是苦寒,你们需得爱惜自身,莫要着了寒。”陆时至正色道,窦昭昭只需胡诌,他可得把事情办的齐齐整整,说是来关怀后宫,就得废两句话。
“臣妾谨记。”众人起身,齐齐屈膝道:“多谢陛下挂怀。”
该说的话说完了,陆时至起身离席,坤宁宫再度陷入静谧之中。
“本宫乏了,诸位自便吧。”宗雯华看着各怀心思的众人,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胸中是从未有过的烦闷,也懒得再敷衍。
“恭送皇后娘娘。”
看着宗雯华的身影隐入屏风后,众人并未离开,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向张贵妃和窦昭昭,眼见张贵妃站定在窦昭昭面前,一个个都难掩兴味。
“昨日珍嫔妹妹身子不适,离席匆忙,本宫还未向妹妹道喜呢。”张贵妃温柔的笑容完美无缺。
窦昭昭颔谢过,知道张贵妃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下一刻,张贵妃果然转向了神思不定的焦宝林,“也恭喜焦宝林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焦宝林匆忙回神,忙不迭道谢,“嫔妾德行浅薄,承蒙陛下不嫌。”
“欸!”张贵妃摇摇头,笑吟吟道:“本宫的父亲和焦大人有几分交情,素知焦大人矜持不苟、规行矩止,焦宝林颇有家学,想来焦大人知道,定然也为你骄傲。”
提到焦大人,焦宝林神情微怔,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挤出笑容道:“娘娘谬赞了。”
“昨日中秋宴有所疏漏,本宫今早上叫人找了《仪礼》来看,可惜文字晦涩,太常寺掌管礼乐,本宫正好想向妹妹讨教呢,妹妹不会嫌本宫聒噪吧?”张贵妃再提起中秋的事,俨然再看不到一点不快。
“娘娘折煞嫔妾了。”焦宝林眼睫颤了颤,张贵妃的骤然亲近让她身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嫔妾学识浅薄,只恐扫了娘娘的兴致。”
“不急。”张贵妃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不情愿,并未勉强,眼睛幽幽扫了眼一旁脸色阴沉的焦采女,缓声道:“今日妹妹许还有别的事要忙,待妹妹什么时候得空了,再来百合宫寻本宫就是。”
张贵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焦宝林只能屈膝点头,“是。”
张贵妃这才满意离开,窦昭昭紧随其后,期间念一几次试图拉窦昭昭的手,都被她摁下了。
回了秋阑殿,念一这才迫不及待道:“娘娘,您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呀?”
彩兰端了茶进来,闻言询问道:“说什么?”
念一三两句将事情说了,转而提议道:“要不奴婢现在备礼,一会儿就送去给焦宝林。”
窦昭昭摇头,“她今日帮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必再与人为难呢?”
“话是这么说……”念一眉头紧皱,俨然还是十分不甘心,“可方才张贵妃的话,分明是在拉拢焦宝林,听她话里的意思,张丞相与焦大人本就有交情,贵妃再许些好处,搞不好焦宝林就成了她的人了。”
窦昭昭倒是不甚在意,“张丞相身居高位,张贵妃又是众妃之,能轻松解决焦宝林的困境,她投靠张贵妃也是情理中事。”
“主子!”念一急了,“可是明明今日是您提拔了她……这不是给别人做嫁衣么!”
向雨石也道:“太常寺卿官职不大,但和各部都有来往,就算不拉拢,也最好不要得罪。”
“好了。”倒是彩兰,见窦昭昭没有动茶水,索性将蜜茶送到了窦昭昭手边,“你们还不知道主子的性子么?咱们主子什么时候吃过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