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泠月想,她既然上来卖命,总有把剑借给她吧。往身后看,有没有御前带刀小侍卫有眼力介儿,结果空无一人。
……
原是怕打斗中陡生变故,连皇帝都换了个位置,周遭三四米空空如也。
面具之下,她有些欲哭无泪。
双拳怎敌重剑啊!
礼官也是个眼瞎的,就这样喊了开始。阿尔普像疯了一样挥剑而来,直指躯干那些致命之处。陈泠月只能尽力躲开刀刃,衣服上还是破了几道口子。
阿尔普显然占据上风,礼官这才看出陈泠月少了把剑,急忙喊停。阿尔普充耳不闻,连劈三剑,陈泠月旋身闪过,最后一剑直冲她面门而来。
她下意识用双臂抵挡,想象当中的剧痛并未出现,一柄长剑挡在身前。
借口“透气”在冰天雪地中待了许久的人,掠起的风息都是冷的。陆阙单臂横剑,挡下了阿尔普的攻击。
“说了切磋点到为止,招招致命又是何气度?”
陆阙皮笑肉不笑,虽是对着阿尔普说,目光却向背后的突厥使团剜过去。
陈泠月接过他递来的剑,剑身抽离,银光乍现。
“长剑霁光。”
台下有武将见此激动起来,“这是广安王殿下的佩剑之一!自平芜山论剑之后,殿下几乎从不用剑,还以为再见不到宝剑出世了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退在一旁的纪崇抱臂依靠在暗处铜柱上。
往常这个时间,他都准备睡下了。像他这样的武痴,每日就三件事:吃饭、睡觉、练剑。殿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非要这把落灰的剑。
还要他亲自来送,纪崇打了个哈欠,被陆阙一个眼神瞪得憋了回去,
“困了就去外面雪地里滚两圈。”
纪崇立刻摇头,站直了身子。
“让你去公主府传话,带到了没。”
纪崇迟滞地点头,目光被台上的刀光剑影深深吸引。那剑招一看就是他的老对手阿尔普,至于对面……
看着身形眼熟,却记不得是谁。
不过那身湖蓝色的衣服……这不是府上的侍卫服吗?他警觉地扫了一圈陆阙周围人的脸,惊得下巴差点合不上。
“那是那个病秧子?哎呦!”
陆阙照他脑袋狠狠来了一下,纪崇这才安分。
纪崇一边盯着台上一边悄摸声说;“好古老的剑术,感觉是穷乡僻壤的野路子教出来的。”
一下子又说:“这剑怎么做到幻出三个残影的,太花哨了吧,本少当年也没这么烧包。”
陆阙:……“闭嘴。”
忽而间,纪崇眸色一亮,声音再低也压抑不住语气中的欣喜:“望月三式!”
于此同时,在人群中举着酒壶灌酒的人,愣住,连酒浇到身上都不在乎。
陆阙不断摩挲着指骨,“依你所见,此招式如何?”
纪崇摇头:“此三式是顶漂亮的江湖客的做派,杀招更是足以睥睨天下。可惜……小陈大夫内力不够纯厚,杀招只会自损八百……”
“学艺不精……”
陆阙:………倒也不是。
锃亮的剑锋映出面具下傲然的目光,随着桌台上的微弱烛火几不可见地轻颤。
陈泠月只觉得体内血脉横冲直撞,脑子快要裂开一样,耳边一直在重复那句:
“杀了他”
“杀了他,我就帮翻案……”
长剑几乎是续足了力气,弧光闪过、可笑的面具碎成两半,剑指眉心。
速度之快,阿尔普根本无从躲闪。
他几乎未曾见过这般快的剑,对面的少年似乎杀红了眼。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阿尔普手中重剑折成两段。剑锋点在眉心,皮肉、头骨然后是脑浆……她只要刺下,就结束了。
但很不幸,一柄长枪甩过,重重地打在她身上。
她倒在地上,像是轻盈的羽毛缓缓落地。她再也没有力气。她重新感受着经脉断裂,伤口裂开,钻心之痛让她像被扔在了冰窖之中。
一呼一吸之间是滚烫的热气,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人。眼前被黑暗吞噬,摇摇欲坠,只等她跌进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