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人受了重伤,再无音讯。
她如今进宫来,他定然是不欢喜的。
她曾信誓旦旦对他说过,她定要推了这门亲事。
只是后来系列变故,就如同心尖上戳了一次又一次的痛楚,排山倒海向她袭来,她无法推却,也因着父母兄弟,她无法撇下家人独自离开。
正想着,一条披风笼上她的肩膀,纯色如同户外皎洁朦胧的月光。她低眉瞧去,披风上随处绣着海棠。
似乎是谁就在她眼前。
她蓦得十分想他了。
来人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挥手示意人离开,婉儿也领着人退下。
“皇后大婚之夜舞文浓墨,不怕弄坏了喜服?”
她轻叹一口气,那人终是出声了,不由皱眉收起,却神色如常着起身回头去。“参见皇上。”
他立在跟前,似是才看清她样貌。
上次正大光明见她,还是、是七年前。
魏安辰一直都是不走近她的。
她喜欢自由,对自己并无太多亲近。只因父皇一早就有的旨意,两人时常被安排相处,他也知道,她是不愿与自己多处。
她从来是宴席上最早离席的那个,不愿意接受别家小姐或敬佩或艳羡的目光,偶尔还会不怀好意地敬她几杯酒。
她一开始还会满面笑意地接过酒杯。
比如两人初见的那次盛宴。
便是听闻洛家为国打了胜仗,先皇大喜,宴请百官,自然包括她家。
连一向推脱的慕玘都主动赴宴了,盛装进宫。
那时她着一身绯红圆领上衣,十六褶破裙被春风吹动,太液池的桃花在在她身后都暗淡无光。
那裙子上绣满海棠,颜色极艳丽,如她上挑的嘴角和眉梢,使人无端被夺去了魂魄,再移不开眼去。
她仿佛十分开心,所有敬酒来者不拒。
是了,那次的酒是父皇和母后一同制作的桃花酒,那人最爱香甜之味,肯定不会回绝。
后来,她就醉了。
他印象深刻,她面颊的红晕衬她满面的欢喜,双眉远山,含情眼波,对着谁都是温柔的。
是了,她的目光偶然传到自己这儿,就连对着他,都是含笑的。
那笑意将热闹的丝竹管弦抛于身后,似一道冲破暗夜的天光,霎时略去他所有神采。
只一眼,就心动。
原是这般模样。
而如今这个女子,多了一层温顺,但眼底傲气,依旧当年。
魏安辰一笑,他一直希望看到她眼底深处,如今她近在咫尺,所幸是看到了。
她果然还是最初的她。
今日大婚,他知道,她一般不施粉黛,如今盛装,却依旧是勾了他的魂魄。
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如此疏离于他。
是了,她从来都当自己是怪物,恨不得远离于千里之外。
他轻轻叹了口气,双眸望向她早已起身转过头去的身影,不满于她刻意的顺从和称呼,但却不想用帝王的尊贵压着她,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语气淡淡,“皇后先休息吧。”
他看一眼窗外,是了,云翳遮住,连月光也不明媚了。
重重深锁殿宇中,灯火通明。
昏黄烛光下,暗夜甚美,迎合着宫殿内最繁华的喜庆,夜色垂暮,别有一番氤氲。
许久安静,他近来宽衣躺下。他侧过身去望着安然入睡的女子。这女子容貌极好,能让他安静下来。
母后和父皇都提醒他,帝王不可心软。
是的,他从来都是没有心的人,二十余年看尽虚情假意,夫妻如同仇敌,手足如同断臂,就连同胞的妹妹都被圣旨拖累,一朝嫁与仇敌,公主琵琶幽怨。
那好像,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已在深宫经营良久,从入主东宫的那一刻他便步步为营,似地狱里的鬼魂只拉着人跌进万丈深渊,所有的血雨腥风于他竟然是成长的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