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谢珩马上就注意到那个隔着床幔躺在床上的人影。他捻了个诀,床幔掀开,是一个和温致宁别无二志的偶人。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至于封霁川,打晕带走吧,人活着就行。谢珩无意跟他废话,提起剑柄就要揍人。
“仙长!”封霁川拉住了谢珩的袍袖,“我和阿凌两情相悦,我已决意此生与阿凌生死与共,望仙长成全。”
“你可知她作恶多端,曾夺去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我知道。”封霁川垂下眼眸,“但是阿凌身世凄楚,身不由己。”
谢珩甩开了他的手:“掳走数十个少女生剥其皮害她们性命,也是身不由己?”
封霁川怔了怔,原本跪直的身子瘫软在地上。他是读惯圣贤书的人,这些人命太过沉重,他望着妻子熟悉的面庞,牙关轻轻颤抖。
“仙长,我知道阿凌罪无可恕,但是我腹中已经有了阿凌的孩子,求仙长看在孩子的份上,饶阿凌性命。”
“胡言乱语,”谢珩冷冷扫过他一眼,心中已经认定此人是中了邪,“你是男子,男人如何能怀孕生子。”
求您,求您放过我腹中孩儿魔界有灵植……
封霁川低头,许是猜到了他不会信,没有答话,只是任凭谢珩用灵气虚虚探向了他的腹部。
“我听说魔界有灵植,名为优钵草,服下之后,确实能令男子怀孕。”探查过后,谢珩缓缓道。
“但是你腹中并非子嗣,而是一团魔气,即使生下来,也只是个没有灵智的魔种。何况你对它看似舐犊之情,其实不过是魔尊加之于你身上的血契作祟。你如今对那魔头和对这个魔种的回护,都不过是因为血契侵扰了你的心神所致。”
“不是的!”封霁川猛地抬起头,“不是的,仙长,我与阿凌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在人间拜过堂,也在魔界成过礼。她答应我会同我厮守一生,不会再有其他人,我也答应她了。”
视野渐渐模糊,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胸口,仿佛那里还残余着那夜温存时司凌留下的气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这些不过都因血契而起罢了,”谢珩摇了摇头,声音平静,“血契会连接你和那个魔修,让你对她忠诚,对她恋慕,那只是魔修的手段。”
谢珩微微抬眼,冷峻的目光掠过封霁川:“你尚有高堂明镜,前程功名,莫要为一个魔修迷了心神。”
封霁川痛苦地低下了头。功名,前程,门第,家人,这些曾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可是如今,仙人的眼睛澄明如镜,照出了他如今唯一的珍视之物。
唯有妻儿而已。
“那个魔修也不是你真正的妻子,真正的温小姐还在司州等你回去。”谢珩继续道。
但封霁川已经愧对温小姐,愧对父母双亲,他不想再愧对阿凌。父亲母亲都是良善之人
,他们自会替温小姐另寻前程。
谢珩没有再说话,他不善言辞,已经想不出什么其他方法来说服眼前癔症般的人。
封霁川似乎察觉到了谢珩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的身体猛然一僵,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连连后退,嘴唇颤抖着。眼中泪光闪动。
“仙长,求您,求您放过我腹中孩儿。”
那并不是孩子,谢珩心里很清楚,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无法说服一个已经结了血契的人。
“我已经说了,这是魔种。我现在会替你除掉这个魔种。不会很疼,你忍一下。”
他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封霁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双手发抖,紧紧拽住了谢珩的衣摆,哭得满脸泪痕。
若是初出茅庐如师月白孟婷这样的修士,或许还会因此生出些愧疚来。但是谢珩心性坚定,并不会因此而动摇分毫。
“求您,求您放过这个孩子,”封霁川抓着他衣摆的手颤抖着,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而哽咽,“求求您,我已经能感觉到他在动了。”
谢珩皱眉,最后尝试了一下用事实来让封霁川相信那只是寄身在他腹中的魔物:“寻常胎儿,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会动。”
“就算这个孩子并非寻常的孩子,他也是阿凌给我的,是我和她啊!”封霁川的话语开始颤抖,声音越来越弱,仿佛每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发出。就在他想要继续辩解时,腹中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令他疼得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啊!”他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身体瞬间失去力气瘫软在地。
下身流出血来,渐渐渗出衣物,顺着布料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一小片刺眼的红色。他呆愣地看着自己身下那触目惊心的景象,整个人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身体僵硬,甚至忘记了疼痛。
封霁川几乎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流了下来。
他的孩子。
他和阿凌的孩子。
谢珩见他伤心欲绝,出于人道,还是出声宽慰:“血契之法,我只有耳闻,待此事了,我会尽量为你留意解开血契的法子。在那之前,你便回父母身边吧。”
“阿凌”封霁川的声音沙哑,眼中满是泪光,双目空洞无神地盯着床上司凌的偶人,他仿佛看不见谢珩的存在,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们的孩子……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几乎只在电光火石间,一柄剑直冲谢珩袭来,几乎擦着他的面庞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