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钟春霞拎了些唐大强下午撒网得的新鲜海菜,还有几条鱼去给三弟和四弟两家子分,不然自家吃不完也是浪费,一样一两条的,犯不着晒成干鱼。
到了老三船上,见郭氏也在,还有几个不太熟的小媳妇和年轻夫郎,都凑在郭氏身边听他讲新鲜,见钟春霞来了,俱都笑着打招呼。
郭氏本以为钟春霞对这等事没什么兴趣,想着寒暄两句家常,放下东西也就走了。
钟春霞本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可一听是刘兰草家的事,与苏乙有关,立时上了心。
为怕郭氏看出端倪再去四处宣扬,她随意扯了个由头,说是要管梁氏借几块布头。
梁氏起身去给她找,两人去了旁边坐,但一艘船就这么大,郭氏说什么照样听得分明。
等到搞明白来龙去脉,钟春霞心中有了计较。
该说不说的,这种时候还要多亏了家里有郭氏这么一号人,任是什么事,就算没见着的,也能打听着,不然只怕是惦记地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就这两块正合用,回头我使另外两个色的布头和你换。”
日子普通的人家,裁衣多留下边角布头,这可是好东西,打个补丁,裁个鞋面,给家里姐儿哥儿的扎朵头花都用得上。
不过有时候攒的布头颜色对不上,就得去别家淘换。
钟春霞拿着布头离了三弟家的船,当晚就把这一档子事同钟讲了。
晚食桌上,她大侄子分来一碗虾酱,说是旁人给的,一吃就尝得出滋味上乘,再加上卢家因虾酱起的事端,钟春霞哪里还猜不出个中因由。
故而她不仅讲,还要细细地讲。
最终一席话说得她口干舌燥,喝一口水润罢嗓子,钟春霞紧接着意有所指道:“说来乙哥儿也是个能干的小哥儿,纯是让刘兰草给磋磨地耽误了,现下大家伙知晓他手里掌着能生钱的虾酱方子,模样也不赖,保不齐就有人撇开什么六指的忌讳,上门去说合。”
这其实是很现实的事,苏乙无依无靠,日后他进了谁家门,方子岂不就是谁家的。
钟本来正理着细渔网,找寻有没有破口的地方好补一补,在听钟春霞讲卢家事时,本来没破的地方也生生让他用梭子扯出一个来,越补越完蛋。
好在全听完后,他反倒不担心了。
苏乙没在刘兰草手下吃了亏,反倒借此把虾酱方子的归属抖落出来,这样一来,刘兰草以后惦记他的银钱,心里还要多掂量三分。
且刘兰草到底看重苏家给的好处,势必也不敢真把苏乙赶出去。
但想让小哥儿过上好日子,要是让他彻底离了那个家才好。
白日里哥儿的一颦一笑映在眼前,他心里和被八爪鱼用爪子挠了似的,却不知苏乙待他有没有那份心意。
送走絮絮叨叨,已经开始盘算彩礼该备多少的二姑,钟烧了水和小弟轮着进船舱擦身洗漱,脏衣服脱下来丢进筐里,换上干净的小衣睡觉。
他替小弟拆了辫子,“明天多半天不会太好,大哥不出海捕蛰了,咱们在家洗洗头。”
钟涵乖乖应是。
多多现今在船上有自己的新猫窝,是钟在海底下寻到个大贝壳,愣是捡了上来。
钟涵爱不释手,特地放了自己穿小的衣服进去铺一层,多多对钟涵的味道很熟悉,衣服进去后它也乖乖进去睡。
夜里贝壳窝就在钟涵身边不远处搁着,他渐渐养成习惯,手要搭在猫毛里才睡得着。
和猫一起哄睡了小弟,钟轻手轻脚地敲开一块船板,从下面的夹层里搬出家中钱罐,去了靠近舱门的地方,撩开半边帘子,借着外面映入的月光数钱。
算来,距他觉自己重活一遭,已过去月余,一个月里攒的家底,倒比他上辈子浑浑噩噩十几年的还多。
撇去最早卖了江珧,加零散海货得的六两几乎没动,后来又卖了两回龙虾、一回鲍鱼,进账有五两过半,期间断断续续散卖的鱼虾,合在一起也有一两半上下。
不过一头挣,一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