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在街上闲耍,鼻子动了动,闻到虾酱的味道,登时有点馋了。
再看卖酱的哥儿生得瘦小孱弱,怕是两句话就能吓破胆,巴巴地将虾酱奉上,他们商量几句,便为了抢一口白食,勾肩搭背地向前走去。
怎料就在还差几步就到时,正遇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直直朝着灰扑扑的小哥儿走去。
不仅看着就打不过,侧脸还分外眼熟。
为的汉子登时换成一副笑脸,狗腿子似的迎上前,热切唤道:“恩公!”
钟刚欲带着苏乙往四海食肆去,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动静熟悉,回看去,立刻沉下脸。
他眉目轮廓本就偏冷硬,十几年的军营生涯令人改了心境,对着惹自己不快的人看去时,目光当中的威慑感十足,吐出的语句更是半点不讲情面。
“别乱套近乎。”
苏乙悄悄左看右看,不敢说话。
詹九被这股子视线冻得一哆嗦,好在他没别的优点,就一条,脸皮厚,仍然笑容不减。
“恩公,话这么说可就生分了,我早前好几次想请您吃酒,您都不赏脸……”
到了跟前,一双眼珠子在钟与苏乙当中骨碌一转,像是悟到了什么,冲苏乙拱拱手道:“方才离得远没看清,原是我冒犯了,这位哥儿想必该是嫂夫郎吧?”
由于面前人身上不正经的气质太过明显,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子,苏乙本还有些害怕。
又因不想被钟现自己这般没用,兀自强撑着没表现出来,哪知汉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不是……”
他慌乱摆手,一张脸红成煮熟的虾子,自己还编着辫子呢,这汉子怎张口就乱说!
若是钟因此着恼……
他羞愤相加,话都说不利索。
钟哪里看得惯苏乙挨欺负,脸色愈冷,警告道:“詹九!”
他自己都尚未表明心意,就被这厮一指头捅破窗户纸,把苏乙吓跑了可怎么收场。
他使个眼色示意詹九,“还不快道歉。”
詹九挠挠脸,看不出这俩人什么路数。
哥儿脸红是脸红,那不就是脸皮子薄么,别人被他一闹,还得谢谢他。
虽不解钟为何会看上这么个勉强称得上清秀的哥儿,可过去和钟打过交道的,谁不知这个水上人的汉子最是不近美色。
花楼当前,美人的香帕都怼到他鼻尖了,仍能不动声色地推了去,以至于他们私底下都猜这兄弟怕不是常下水,落下了什么隐疾?
现在看来毛病是没有的,只是美不美人的,并不多么重要。
没见着远未到成亲那一步,已把人护到这份上了。
詹九最是能屈能伸,转瞬换了张面孔,打了两下自个儿的嘴巴子道:“哥儿,我吃多了酒昏了头,胡言乱扯一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个粗人一般计较。”
苏乙何曾见过这阵势,以前在乡里遇见这种人他都是屏气凝神躲着走的,要是不小心被他们沾惹上,花钱消灾都是小事。
如今对方却能因钟两句话,躬身朝自己道歉。
他默默吸了两口气,浅浅道了句“没关系”。
詹九默默抬头抹把汗。
钟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詹九往一边巷子里等自己,同苏乙道:“我同他说件事,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