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的身后被一把冰凉的利刃抵着,韩国夫人的话音一落,那把刀
就往前刺进了一寸,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险些割破她的皮肉。
“回夫人,殿下那边或许出了点事,要不奴婢派人过去问问?”
秋心的声音有些发抖,韩国夫人以为她是怕的,厉声低喝:“咱们又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秋心讷讷应是,心中却知计划早已败露,余光瞥了一眼太子座位的方向,绝望地闭了闭眼。
半个时辰后,千秋节的宫宴顺利结束,匠人们精心制作了能绽出龙凤飞舞的烟花,霎时间满天异彩。
正当众人近前观赏烟花时,韩国夫人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宫人忽然冲出来,拿着匕首就要往皇后身上刺去。
画屏一把将人踢开,将皇后护在身后,高声道:“来人,护驾!”
侍卫从四方蜂拥而至,将手持匕首的宫人团团围住。
先走一步的明启帝闻声折返,一见皇后手上深可见骨的伤痕,面色阴沉地看着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立在原地,而贺兰梨花被人刻意挡在了外头,丝毫瞧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被围的宫人朝韩国夫人看了一眼,决绝一笑,接着迅速用匕首朝自己脖颈处刺,没成想,侍卫率先踢开了她的刀子,宫人立即被摁在地上。
明启帝发话,将人直接交由大理寺审问。
鸿胪寺的人不动声色将各国使团带了下去。
其余的官员则以皇恩浩荡为由,通通留在了宫中,统一安置在一处偏殿。
归家的日期未定,实则便是扣留。
韩国夫人因涉嫌刺杀皇后,被明启帝下令禁足长乐宫,非诏不得外出,直到此案彻底查清为止。
令人奇怪的是,东宫外也有重兵把守。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这是明启帝对太子的保护,直到有宫人在东宫外瞧见了一身甲胄的谢轻鸿。
彼时,谢轻鸿带着一堆人马,从东宫押走了一大半人。
原来,谢轻鸿明着称病,私下却带兵围在举行千秋宴的殿外,将太子埋伏的兵马全数擒获,又派人在同一时间进入东宫,在马厩中搜出大量的兵器盔甲。
守边之将坐镇东宫,这可是要变天的架势。加上宫宴后流传的韩国夫人刺杀皇后一事,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生怕被牵连进去。
牵扯储君,谢轻鸿自是将情况火速上奏明启帝。
三日后,谢轻舟携着一卷关乎韩国夫人的罪证,于甘露殿外求见。
德公公引他入内。
出乎意料的是,谢轻舟并未在明启帝的脸上看到意外,像是一早便了解枕边人的真实模样,对于真相成竹在胸。
庆幸的是,在看到关于老谢将军夫妇那处时,明启帝终于流露出错愕和愤怒的神情。
状纸上记载:韩国夫人暗中支持贺兰家,由其出面,走私倒卖番邦货物。一开始只是在苏杭一带凭借水利之便,以水贼抢夺客商货物为由,将东西分销。
之后香料价格高昂,贺兰氏便又将布局转战西北,吸引来往过路的香料商人。当地凡是涉及香料行当的客商,无一不晓得贺兰氏的大名。
香料牟利颇丰,尤其是对于资源丰富的于阗人。贺兰氏从对方手中博利,天长日久,对方掌握了不少把柄,并以此逼贺兰氏以军中机密交换,这才致使谢将军夫妇身陨。
谢轻舟继续指证道:“就连圣人身边,也出现了可做证据的于阗香料。”
德公公将从长乐宫搜出的一个锦匣适时呈到明启帝眼前,里面盛放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和一个空空的玉瓶。
大唐商贸繁荣,货物瓶身绘着异域图样,本不稀奇。可这瓶子和夜明珠出现在一起,便值得被怀疑。
德公公小心翼翼地说出太医的诊断,“里头的药粉已经用空了,但太医院数位太医皆可证实,此乃于阗特有的香料,用之可以迷情。”
“大胆!”明启帝将写着罪证的册子掷到地上,愤然道:“传旨,将长乐宫一干人等移交廷尉,涉案者着大理寺严办。”
“诺。”德公公犹豫了一瞬,又问道:“圣人,韩国夫人有孕在身,是否要额外——”
“不必。”明启帝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此事皇后不便过问,就让大理寺给朕查清楚。”
谢轻舟叩首,道:“圣人英明。”
“你起来吧。”明启帝说着,挥手让德公公下去,他还有话要问这个年轻人。
谢轻舟,从前在人前演出一副风流纨绔、成不了大事的样子,凭着中庸之道,差点连他都给蒙了过去。
要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臣子,心中一直背负着父母之仇,和他的长兄兵分两路,一个远赴西北,一个深入江南。
这样的人用好了,是国家的左膀右臂,但太聪明了,也不好掌控。
“韩国夫人刺杀皇后,你可事先知情?”
换句话说,明启帝在问谢轻舟,你效忠的主子到底是谁。
要知道韩国夫人本就与皇后有旧怨,这件事发生,最大的得利者就是皇后。
若是谢轻舟和皇后早有勾结,做局等着明启帝,那他呈上来的证据就会显得并不可靠。
思及此,谢轻舟毫无愧色地迎上明启帝窥视的目光,摇头,斩钉截铁道:“圣人对微臣有知遇之恩,一直多加照拂。微臣心中早已视圣人为己父,愿为圣人肝脑涂地、万死——”
“好了,”明启帝打断他的话,看了一眼他眼下的乌青和新冒出来胡茬,蓦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