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方大将渐渐呈合围之势,一步步向着草原王庭逼近,鲜血喷溅、断体残肢、烈火燃烧……草原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到了最后,大军几乎是踩着尸体、淌着血水走到王庭前面的。
有将军大喝一声,有士兵立刻开始搬移尸体,一座又一座的尸山被堆了起来!
王庭帐内,乌纳德鹰慢慢的穿上自己的王袍,他扶好王冠、捋一捋自己的胡须,他的眼神空洞而坚定,乌纳德鹰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在赴死之前,他要带着最后的尊严死去!
太子领着几个大将闯了进来,他一伸长枪,轻喝道:“乌纳德鹰,你的时候到了!”
立刻有身穿盔甲的士兵上前来将乌纳德鹰拖了出去,将他押跪在草原王庭的大门口,乌纳德鹰抬头看着眼前鲜血浸泡的草地,那一堆又一堆的尸山血海,他顿时眼眶通红、目眦欲裂,他疯狂的嘶吼道:“大晟皇帝!让大晟皇帝来见我!大晟皇帝!请你高抬贵手!大晟皇帝!”
乌纳德鹰面前的将士突然左右分开,清出中间的道路,所有的大晟将士全部都俯身跪拜在地,垂等待着自己的帝王。
神武帝踩着火、踏着血水一步一步而来,玄色云纹战靴上不可避免染上了血渍,他大步行至乌纳德鹰的面前,所过之处,所有人无不俯跪拜,乌纳德鹰努力抬头仰望着大晟皇帝,他心中恐惧的不败战神,只见神武帝一身泛着冷冽光芒的玄色战甲,腰悬长剑,他英俊冰冷的脸颊高高在上的漠视着这一切。那张脸从侧面看去,当真是山峦峻立、奇峰叠起、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凤眸薄唇。从耳骨到眉峰,再从眉峰到鼻梁,说不出的冷隽锐利。
乌纳德鹰嘶哑着声音道:“大晟皇帝!我乌纳德鹰今日败于你手,你大可以取我级,大晟皇帝应该还记得远古人皇留下的共存条约,只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族人!放过那些女人和孩子!”
神武帝轻斥道:“原来北纳尔王对自己的族人也有怜悯之心啊!这时候想起共存条约了?你纵容草原铁蹄踏平边境村庄的时候,屠杀几千手无寸铁的百姓之时,怎么没有想起远古留下的共存条约!”
乌纳德鹰喘着粗气,歇斯底里的大吼道:“杀了我!杀了本王!用本王的命赔罪!割下我的头颅,向那些枉死的人赔罪!大晟皇帝,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同样手无寸铁的草原子民!”
“好!”
神武帝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乌纳德鹰的耳朵,他全身颤抖起来,努力的挺直了自己的腰背。
不远处,女人们和孩童们凄惨的哭嚎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在神武帝抽出腰间长剑的时候,那些声音再无遮掩,一声比一声大了起来。
乌纳德鹰已闭上双眼,他已经准备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而自己的一条命能换来族人的不被覆灭,是他最后的价值!
神武帝将剑抵在乌纳德鹰的后颈,冰冷道:“还有一件事情,朕的皇后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随意亵渎和谈论的资本!希望今日这些滚烫的鲜血能让你们草原人永远铭记——大晟的土地不容践踏,大晟的子民不容杀害!否则今日的一幕,将会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乌纳德鹰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其……其实,我老早就见过你!那时候你还不是大晟皇帝,甚至不是太子,而我也只是一个草原小部落的孩子!多年前的草原金庭同样灭于你手!你就是所有草原人心中不灭的梦魇!我自幼心心念念要北纳尔部强盛、要草原统一,就是为了摆脱你的阴影、甚至打败你!”
神武帝神色没有一丝波澜:“可惜啊!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今日的草原王庭同样灭于朕手!”
神武帝手起剑落,削下了乌纳德鹰的头颅!鲜血喷溅而出,玄色战甲不可避免的也被喷溅上鲜血,那头颅骨碌碌滚了很远,乌纳德鹰高大的身躯在几息之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神武帝毫不在意战甲上的鲜血,只用一方锦帕擦了擦剑上的血滴。
他利落的归剑入鞘,向着战马走去,“传朕旨意,北纳尔部七岁以上男子全部斩示众!六十以上老人可赦、妇孺可赦!其余皆斩!”
大晟军队欢呼雀跃:“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那凄厉的哭声似是戛然而止,慌乱、恐惧、仇恨充斥在这片草地上。
神武帝已跨上战马,一支支军队闯入营帐中,一个又一个的尸体被扔出来,他们无情的收割着人命,无视任何人的求饶和反抗!
大半个时辰过去,守在神武帝身边的太子和大皇子互视一眼,太子道:“父皇,已差不多收尾了……”
这时一个草原的孩童手持着利刃直冲着神武帝而来,当然这孩子根本就不可能靠近神武帝,便已被人打趴在地。
太子怒斥道:“大胆!”
他抽出剑直对着那孩童,那孩童编了一头的小辫子,穿着草原的裙子,典型的草原女孩的打扮,这时有一妇人追着那孩童跑了过来,她一把将那孩童搂抱在了怀里,用草原话喊道:“满都图,你做什么?你跑出来做什么?”
随即那女子跪在了神武帝面前,仰视着战马上的大晟帝王:“大晟皇帝,他是个女孩子,请您放过他!”
神武帝垂下眼眸:“你会说大晟话?满都图可不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啊!你给他梳了辫子、穿了裙子,他就变成女孩子了?你在欺骗朕?”
那女子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不!不!大晟皇帝,他只是个孩子啊!对,他才六岁,您不能对他赶尽杀绝!”
神武帝冷漠的看着那女子和那个在她怀中却露着一双仇恨眼眸的孩子。
那女子环顾着满是鲜血淋漓、尸体成山的家园,眼中的泪水簌簌的落下来:“大晟皇帝,您已经毁了一次金庭,又一次毁了王庭,远古时期那个人皇大帝不是让各族共存吗?今日您为何又大开杀戒?”
那女子直视着神武帝的眼睛,哀凄着问道:“那次金庭之战,有多少妇孺幼儿都惨遭屠戮,想必您还记得吧!”
神武帝神色微动,那时还是七皇子的自己和蓝青梧决绝分开之后,将暴虐无道全都用在了毁灭金庭之上,是杀了不少的妇孺老幼,还是后来蓝青梧怜惜花草的仁慈之心唤醒了神武帝的一些理智,这才鸣金收兵。
那女子接着道:“我亲眼目睹了一切!您可怜一株差点被毁掉的花草,才停止了无休止的杀戮!我想问您一句,那朵花儿您还保护的好吗?您想将那朵花送给的人,她还在您的身边吗?”
神武帝神情莫测的看着那个女子,太子眼眸一闪,也看向自己的父皇,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个女人隐喻的就是自己的母后了。
不过神武帝可没有记得当时有一个会说大晟话的女子,他看着眼前的鲜血,似是起了一些兴致和这个女子交谈:“朕杀这些人就是为了保护朕要保护的人!你也说共存条约,远古时期人皇大帝不止一次提出让北境逐水而生的草原人定居在大晟境内,自此以后不必再居无定所、漂泊无依,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而之后的几百年间却又一次又一次的撕毁共存条约,进犯我大晟边境,屠杀我大晟子民!每一次,大晟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和土地才对草原人举起屠刀!朕不会让杀戮主导,可草原人若是再来犯境,都逃不脱今日的惨状!”
神武帝的凤眸瞄向那个孩子:“这孩子你想保就保!不过你既然已经亲眼目睹了两次草原部落的毁灭,那朕就劝你将这个孩子教的蠢一些、弱一些,否则仇恨的种子促使他不断强大、成长,那他将会掀起新一轮的战乱,而那时,朕的后人亦会再次举起屠刀,草原终归会重蹈今日凄惨的覆辙!”
“你们草原人有草原的神,而大晟的守护神就是朕!就是朕的后人!其实朕也曾想过,或许几千年后,各族都能和平共处的活在这一片蓝天白云之下,可是朕相信,任何时候若是自身不强大,终究是不会获得真正的尊敬和和平!”
神武帝说完不再停留,策马向外行去:“传朕旨意,留这孩子一命!”
太子、大皇子还有几个大将紧紧跟随在神武帝身后,他们身后的士兵全部都绕开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女子。
那女子却紧紧的盯着神武帝的背影不放,就如同二十多年前,那个皇子下令放过草原的老弱妇孺,并在其属下的屠刀之下救下自己一命时一样,她也是紧紧的盯着那个年轻的皇子,好奇着那满手鲜血的魔鬼会将那花儿送给谁?会将那残留着的温柔送给谁?
之后的好多年,她一直在好奇着,并在这好奇心下的驱使下,学习了大晟的语言……
满都图抬头看着那女子,那女子的眼睛黑而亮,他用草原话问道:“姑姑,那个魔鬼走了!他就是您曾经说过的那个人吗?他好强!我以后能打得过他吗?”
那女子似放松似失落:“好好活着吧!姑姑不要你强大,只要你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