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督使不住地附和,佩服公子的同时又带点惭愧,但刚说完“的确如此”,他又忽然卡了壳。
刘禅明白向朗的心思,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挖泄洪沟就会拖延工期,那便赶不上来年的春耕了。”
向朗沉默,公子说的正是他的顾虑。
刘禅摆了摆手,从容道:“先,磨刀不误砍柴工,为确保安全慢一点不是问题;其次,也不用停下来。”
“啊?不用?这——,但是——”向朗想说但是我没人了呀,可转头一想,公子既然这么说那他一定有办法,于是话刚开头便又止住。
“方才的信是请孔明师父调支援军来协助挖掘。在此之前,可以先让邓艾的部队与正在训练的县兵先去开工,便不会延误工期了。”
向朗这才明白小公子为何会急急忙忙赶回来,又一言不地写信了。此刻他有些五味杂陈,既有自责,也有庆幸,同时夹杂着对公子的钦佩。
“第二件事,”刘禅还没说完,显然问题不止一个:“农户们的居住条件太差,一不保暖、二不卫生,而且拥堵异常,夜间有失火的隐患。这不行!”
果然。
在棚户区视察时向朗便感觉到公子禅的异样,此刻听他这么说反不似前一个问题那么震惊。老实说,在内心深处他和杨戏等人压根也不认为这是个问题。这些棚户本就是临时的应付措施,有必要那么严格吗?
向朗的小心思刘禅不清楚,他要说的话也不远止如此。
“如今已是秋末,入冬后会更冷。若不解决住所,农户们该如何过冬?秋冬之交,人本就易染疾,万一病倒一两个,闹出瘟疫来,只怕又得来一次长沙抗疫!”
“哎呀!”
听到抗疫二字,向朗立刻失态地叫了起来。长沙抗疫是多大件事他一清二楚,只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棚户区也能同抗疫联系在一起。要是真如公子所言,那把他向朗砍了也难辞其咎呀!
幸亏今天公子去了,否则怕不是真得酿出祸事?
向朗在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只会“这、这、这!”。此时他已不是喃喃自语,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
刘禅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向朗不通医术,对这个问题没有足够的认识,这有情可原。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总工程师考虑不周。
“可令邓艾的部队去工地时将营中的防雨布与备用被褥一并带去,在休息区外围筑起土垒挡风,被褥给农户保暖,雨布用来加固棚户。被褥不足的话就在县城里临时采买,先保证人不挨冻。等支援军来了再重新选址建屋,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诺!诺!”
向朗一口气说出好几个诺来,语言已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能遇到一个像公子禅这样替部下找出隐患并精准地给出解决方案的领导,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若换成自己,先不说能不能现这些隐患,即便摆出来甩给他办,不说一筹莫展,至少也得先把工程停下来。现在只需做些补救措施,啥事都不耽误,那简直是神仙一般的结局了。
“诺”完了刘禅,向朗一刻也不敢停,甚至派别人都不放心,亲自跑去营地给邓艾布置任务。
邓艾知是公子的命令,二话不说便传令部队行动。县城的守卫工作暂时移交给县衙的皂隶,他的部队与县兵带上防雨布、被褥以及各种工具直奔现场。只留下王双与一小队人负责保护带来的铜板,需要时他们也可以在县城采买,随时补充工地的需要。
工地里还是如常地工作,人们并不知道公子禅正领着人替他们消灾解难。部队到达之后,邓艾先安排部下拓建改造棚户区,他自己则找到沙瑶瑶与工作队的负责人,一起商讨泄洪沟的施工方案。
直到此时,沙瑶瑶才知道阿斗来过,却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又走了。
“哼!还是那样为所欲为!”沙瑶瑶在心里嘀咕,虽明知刘禅这样做事出有因,可该生的气还是得生。
这工作队的负责人是摩柯寨的木工,技术没得说,但指挥能力就不怎么样了。听邓艾介绍完情况,只知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也不知该怎样应对。
还是沙瑶瑶给出了提示:“十三哥,你与邓屯长到坡顶看看,把泄洪沟的位置给画出来,他们才好开工啊。”
那叫十三哥的工头再次称是,着急忙慌拉着邓艾上去了。沙瑶瑶也没闲着,跑到施工队伍里跟大家说明情况,好让众人安心。
听说公子因为看到自己的窝棚过于简陋,特意派了军队来改建,农人们的心更热了。从小到大,几时有人像这样关心过他们的冷暖呢?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像街边的野草,无论生死都影响不了这个世界。可忽然有一天来了位仙子,让野草明白了自己就是春天,这其中的感动又岂是言语可以描述的。
“做人哪,得知道好歹。公子这样对咱,咱更得卖力干活!”
不知是谁喊出这句,立刻在人群中引起共鸣,响应之声不绝于耳。稍稍停滞的现场重又活动起来,比之方才愈加热烈。
秋风更劲、更寒,
人心更坚、更暖。
人,有了关怀才有了心气,有了心气,困难就不再是困难。一旦心气没了,人才会困、才会难。
此刻的施工现场,人人都有心气。虽明确告知了可能面对的艰险,也没有一个人打算打退堂鼓。非但不退,还要前进、前进、再前进!
刘禅虽不在现场,但他的影响力却渗透在工地的每个角落。上至负责指挥的向朗等人,下至普通农民,无不在这依旧喧闹的土地上,于内心深处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
那个北斗重生的公子,那个屡创传奇的佳话。
他,是左将军的儿子;他,是荆州的未来。
他,把咱们当人!他,就是咱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