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蕴见他迟迟不肯开口,率先按捺不住:“你不问问刚才陈大人对我说了什么吗?”
卫辞悄悄看向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并不在意:“陈大人都说了什么?”
宋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卫辞被看得越来越心慌,却又不想这么放弃,就在他备受煎熬的时候,听见宋蕴说:“陈大人命你日日为我画眉。”
卫辞一怔。
宋蕴为难道:“可师兄你日日忙着念书,怕是抽不出空来……”
“不会,”卫辞连忙道,“抽得出空,便是没空也要抽出空来。陈大人是兹阳县的父母官,他的命令,我们不能不听。”
宋蕴斜他一眼,扭头走了。
【40】“今夜我吹了些风,怕是已染……
侍卫匆匆走进客栈,向平阴侯禀报得来的消息。
赵旭炎听得脸色愈来愈难看,恰好此时另一个侍卫走进来,将手中的拜帖呈上,语气无奈:“侯爷,他们不肯接。”
“放肆!”赵旭炎猛地拍向桌子,脸色漆黑,带着怒意说道,“好一个陈不逊!”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真以为得了皇室欢心,就能永远无法无天下去!
曾经盛极一时的太子,如今还不是成了幽禁一方的废人,他陈不逊纵是能依靠陈家苟延残喘,又能挺到什么地步?
但赵旭炎万万没想到,陈不逊竟真敢同平阴侯府闹到这般地步,连他亲自递上的拜帖都视而不见!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可偏偏他还对宋家格外偏待,连宋柏轩一个瘸子都能被请进府里做客,堂堂一个侯爷却被拦在门外,简直是在把他平阴侯的脸面往地上踩——
如果不是为了见范明冶,他何须如此对一个不入流的芝麻县令!
赵旭炎忍下胸腔中的怒火,问侍卫:“范老走了吗?”
侍卫道:“还没有。府城传来消息说,范老离开时安排好了一切,许是要在外待上一阵子。”
赵旭炎微微颔首,仔细思忖片刻,突然道:“遣人去寻小姐,将她请过来见我。”
侍卫愣了下,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问:“是去宋宅寻小姐吗?”
“不然呢?”赵旭炎皱了下眉,训斥道,“只要我一人未将她赶出侯府,她就还是侯府的嫡出小姐,你们不得对她无礼。”
侍卫连忙应下,带着命令去宋宅。
赵旭炎在客房里走来走去,紧皱的眉头始终没能松开,他并非是想讨好范明冶,可与那老家伙为敌在朝堂上是一件大麻烦事。如果能在回京前与他见上一面,或是让宋蕴在其中帮忙转圜,他会安心许多。
即便如今宋蕴已经离开侯府,可赵旭炎私心里仍觉得自己是她的父亲,他的命令她不会不遵从。
只是半晌后,赵旭炎盯着侍卫手中格外熟悉的玉佩,再一次怒上心头。
“小姐说这枚玉佩是侯爷的心爱之物,她受用不起,特来归还,小姐还说……”侍卫说着颤了颤,连声音都低下去,赵旭炎冷笑:“说下去!她还说了什么?!”
“小姐还说,她如今是宋家女卫家妇,与平阴侯府再无瓜葛。”
从未有过的恼意袭上心头,赵旭炎越想越气,这十几年来他待宋蕴还不算好么?要什么给什么,高高捧着小心护着,可如今她倒是厉害,遇上个穷酸书生就昏了头,连他这个爹都不认了!
平阴侯府都没有嫌弃她这样低贱的出身,她有什么资格来弃侯府不顾?
赵旭炎黑着脸,大步走出了客栈,直奔宋宅。
此时太阳已将近落山,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瞧见赵旭炎身后跟着两列凶神恶煞的侍卫,全都不自觉的避开。
宋家的大门被撞开时,宋蕴正在书房中清点账目,昨日的婚事虽办得仓促,但各项花销却不少,还有各家送来的贺礼,都得一一入账,待日后还回去。
“宋蕴,你给我滚出来!”
听到赵旭炎怒气冲冲的声音,宋蕴不得已放下账册,缓步走出书房,但她刚露面就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侯府怎么会养了你这么一只白眼狼,不孝女!你铁了心要改姓,昏了头要下嫁也就罢了,如今你竟连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都不顾,我问你,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他说的义愤填膺,宋蕴却只是浅浅笑着,安静的听完,然后说:“侯爷,我只有一位父亲。”
赵旭炎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她。
宋蕴从袖中取出一页纸,云淡风轻的说道:“侯爷还不知道吗?侯夫人已经为我写了断情书,我如今姓宋,是宋家堂堂正正的女儿,与侯府没有一丝一缕的关系。”
“不可能!”
赵旭炎下意识的否认,与吴氏结为夫妻这么多年,他自问对她还算了解,吴氏绝不可能轻易写下断情书,白白舍弃宋蕴这样一枚棋子。
宋蕴冷淡道:“看来侯爷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赵旭炎想反驳,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临走前吴氏那凄惨的模样,以及她时不时闪避的目光。
难道吴氏真写下了断情书?
宋蕴轻笑着帮他解开疑惑:“赵小姐为了阻止我回京,做了一些糊涂事,侯夫人与她母女情深,自然不舍得女儿受委屈。”
其中细节宋蕴没有明说,但她相信,以平阴侯的能力很快就会知道前因后果。
赵旭炎的脸色不停变换,心中对于无能的吴氏愈发恼恨,甚至也忍不住迁怒起赵晴云,如果不是她故意搅局,他的脸面何至于被人放到地上踩?
宋蕴摊开断情书,似笑非笑的说:“侯爷要确认一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