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观音大士像用色素净,唯青白蓝三色,观音踏与莲花座内,周围云雾缭绕,裙袍宛如蓝白水纹,层层叠起,左掌中持玉净瓶,右手指尖捻杨柳枝叶,眸子半阖,眉间如水,寥寥几笔,悲天悯人之态栩栩如生,
画卷左下角提着一首短诗:乌木圆雕菩萨像,慈祥端坐法分明。巨尊只是堂中影,真佛还从心里生。垂柳花鲜因地暖,瑶池月净为波清。参禅暮拜皆无相,修得空怀定有情。
她仰视着那副观音大士像,恰逢风动,画卷随风而起,掀开一角,见得画卷之下,好似还藏着一幅画,隐约可见画中乃一女子。
她心里一惊,将手炉搁在桌上,抬手正要翻看时,突然横出修长如玉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赵稚柔一愣,转头一看,正对上晏周冷漠的目光。
“殿下,您来此处做什么?”男人身披狐毛大氅,一身寒意,垂眸看着自己,嗓音清越,让人看不出情绪如何,然而骨节分明的手,却压在画卷上。
赵稚柔连忙回神,松开手,解释道:“我亲手备了白玉糖糕,给你带来。”
“殿下,我应当说过,我不喜别人乱动我的东西?”男人面容冷淡,似皑皑白雪般清冷,眉眼凝着明显的不悦。
赵稚柔看着男人眼底的冷淡,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扬起笑意道:“不过是想看看这观音,她方才被风吹起,我怕它掉了,这才出手碰了一下。”
方才那副画,确是女子身形,但她并未看清面容,只隐约见得身着粉白衣裙,为何要藏在观音画像之后呢?
难不成是晏周喜欢的女子?但晏周不是说过,没有喜欢的人么?
不等她多想,便听到晏周疏离的嗓音,“殿下可还有事?”
“我就是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不在。”赵稚柔尴尬地笑了笑,他对她,还是那般态度,原以为会比一年前缓和一些。
晏周敛了目光,后退半步,见观音像无不妥后,方才淡然道:“以后,殿下若没什么就别来了,书房阴冷,小心受寒。”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说话声,“鹤儒,你怎么丢我一人在……诶,来的不巧,不知殿下也在此处。”
赵稚柔闻声看去,来人是晏周好友顾清臣,她微微一笑,朝着顾清臣点了点头道:“顾大人,不知你们有事,反是我来的不巧。”
“殿下言重,左右臣也是来此处蹭茶喝,臣不打扰你们,这就离开。”顾清臣看着两人氛围略显僵硬,心里一紧,连忙就要离开。
赵稚柔想到方才晏周的反应,如今继续待下去,反而尴尬,便笑道:“不必,你们有事就谈事吧,刚好我备了糕点和碧螺春,顾大人不嫌弃就请用吧。”
言罢,她指了指桌上的食盒,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叹了口气,此番她和晏周的关系,好似又回到了原点。
顾清臣言罢,看了一眼晏周,见好友冷着脸立于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干笑道:“多谢殿下。”
“我先走了。”赵稚柔朝着晏周笑言,然而此时晏周却已垂首,开始整理桌案上的用具,她心里一空,眼底染了几分苦涩之意。
出了松涛苑,便见到青凝正在同赤峰说话,面色看似不太开心,她走过去,青凝见了她出来,连忙道:“殿下,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家主不是刚进去吗?”
“嗯……顾大人来了,他们应有事商讨。”赵稚柔只觉得身体生寒,下意识想捧着手炉取暖,才发现忘在了书房内。
“您的手炉可是忘拿了?”青凝顿了顿,看着一旁呆头呆脑的赤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殿下的手炉在你主子书房里,还不去取出来?”
赤峰一拍脑子,连忙“哦”了一声,正要抬步离开,便听到公主殿下道:“不妨事,我自己进去就是。”
“殿下不必客气,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赤峰说着,然赵稚柔却径直进了苑内,赤峰无奈,便只好跟了上去。
刚到书房门口,正要敲门,就听得里头传来顾清臣的声音道:“我说鹤儒,你对殿下的态度也太过冷漠了,殿下顶着寒风给你送吃的,你一句关心也没有?”
“非我强求她这般。”男人嗓音清淡,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赤峰闻声,连忙抬眼看向公主,心里着急,忍不住咳了一声,想提醒主子,却对上了公主毫无波澜的目光。
他连忙低下头,像鹌鹑一般站在一旁,左右这是他们夫妻的事,他不敢插手的。
“如今殿下是你的妻子,即便不是你强求,你好歹也要说几句贴心话吧?她都嫁给你两年了,你怎么还这般模样?”顾清臣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出声斥责晏周。
“皇命不可违,若让我违背本心,那活着有何意义?”晏周罕见地说了一大段话,字字句句,宛若利刃,将赵稚柔这两年的付出和心意,搅了彻底。
此刻她像是掉进了冰窟内,冷意刺骨,直达心脏,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周围风声归于平静,她只听到男人清晰又尖锐的话语。
“晏周,你这番话太过分了!”
“她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与其这般,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她任何希望。”
“这两年,你难不成无一丝心动?”
“……只觉……厌烦。”
她动了动冻僵的指尖,抚上了心口,那处密密麻麻的阵痛,让她一阵眩晕,好似又开始头痛了。
可是眉心仅存的那抹清明又在劝她,不必放在心上,左右晏周生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