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来说,徐医生的外表在夜晚变化并不大,仍然和白天一样斯文俊秀,只是唇色很淡,脸庞上的血色少了些,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白天的他温文尔雅,给人如春风化雨般的感觉,那么此刻,他表面上温和的面具已然出现了裂缝,很直观地让人感受到面具下的冷漠和阴鸷。
听见徐医生的问题,祝棠脸上笑容不减反增:“精神病院一直以来的宗旨不就是让病人把医院当成家一般的存在吗,既然是‘家’,大晚上的散散步,应该没有问题吧?”
[主播反应好快啊!]
[hhh,我也看到了,墙上的标语就在旁边写着呢,还是加大加粗的,主打一个活学活用!]
[当然没问题了!在家当然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护士长震惊地瞪大双眼,心说这也太能编了吧,大家都说鬼话连篇,这人怎么比自己还能说会道?让她一个鬼颜面何存!
夜晚的徐医生并没有白天那么好打发,他拿着镇定剂逼近,口吻随意而又轻松:“是的,青山精神病院是每位患者的家——”
“那我想,祝小姐应该不介意在家里换一间卧室睡觉吧。你看……今晚就去禁闭室怎么样?”徐医生笑得阴冷,选择用魔法打败魔法。
祝棠也察觉到他不好糊弄,立刻识趣地改了口风:“徐医生说笑了,我刚刚就是跟您开了个玩笑
,我之所以深夜会在出现在这里,其实是有正当理由的。”
徐医生在距离她一米的位置站定,似笑非笑地问:“哦?什么理由?”
站在旁边的护士长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是护士当中的领头羊,但是在主治医生面前还是不够看的,这种等级差距的压力铺天盖地袭来,护士长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如果她是真正的人类,可能已经被吓到晕厥上呼吸机了。
然而以护士长一个顶俩的体型,要减小存在感实在太难了。
下一秒她就听祝棠气定神闲地说道:“熄灯之后我是睡着了的,但是睡着之后没多久,我就被痒醒了,正好护士长这个时候巡夜经过,就准备带我出来上点药。”
“没错,是这样的。”护士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咽了咽口水。
不愧是大师啊,不仅道法高深,编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还挺像样。
徐医生眯了眯眼睛,从上到下扫视了她一眼:“哪里?”
发挥演技的时候到了!
祝棠二话不说,咬着下唇捋起病号服的两条袖子,露出两截细白的胳膊,皮肤上被挠红了一大片,在走廊顶光的照耀下格外触目惊心。
她有点粉尘螨过敏,今天晚上连着去了荒废多年的解剖室和地下一层,接触到太多灰尘,皮肤有些痒,就忍不住挠了几下。
没想到现在还派上用场了!痒就痒吧,值了!
徐医生的目
光落到她手臂的红痕上,眼皮跳了跳,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冷笑道:“你确定,这是在病房里弄的?”
回答问题的虽然不是护士长,但她还是忍不住为祝棠捏了把汗,只要答错一个问题,分分钟就要被关到禁闭室里去,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作为护士长,动用职权私自把病人放出来,也必将被连坐而受到惩罚。
祝棠煞有其事地点头,笑眯眯地说:“徐医生,你应该还记得,我今天早上到办公室找过你吧?”
徐医生脸色一黑,充满了风雨欲来的阴鸷感。
他不只记得,而且记的非常清楚。
就是她让那廉价的菜包气息飘满了他的整个办公室,连带着染上他的白大褂,菜包味时有时无地出现在他鼻翼间,让他不得不在白天请假回职工宿舍,重新洗了个澡消毒清洁。
也就是因为这样,徐医生才缺席了治疗环节,让经验不是特别丰富的护士长替他顶上。
徐医生虽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祝棠已经从他的面色变化中得到了答案,他肯定记得,而且给他带来的阴影估计不小。
于是她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就说了想要换病房,因为风水不好,阳光不充足,通风也差,所以病房里总是带着潮湿的气息,容易滋生螨虫,我盖着被子睡了一会儿,就这样了。”
徐医生沉默许久,最终黑着一张俊脸把针筒放回了兜里。他是临时起意在护士换
岗的时候过来随机查房的,因此没对护士长把其他护士支走的事起疑。
早上的事踩了他的雷区,他当然很想亲手把祝棠送进禁闭室,但她的理由是说得通的,况且早上确实提过想换病房,也是他亲口拒绝的。
凭医院的规章条例,远远达不到关禁闭的程度,相反,病人的身体因为医院设施出现过敏反应,他还不得不给祝棠换间病房。
早知如此,今夜就该好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于是徐医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不咸不淡的表情:“既然如此,那你先到最右边的单人间暂住几日,等普通病房的用品消杀好了,再回去住。”
早上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祝棠笑盈盈地发出疑问:“可是您不是说病房是院长统一安排的吗?只有院长才有权限给病人换病房呀。”
徐医生向她投来冷冰冰的一瞥:“主治医生有病房临时调动权。”
祝棠点点头,言下之意就是他明明有权限,那时候故意找了个官方借口忽悠她换不了。
不过她也不生气,有句古话说的很对,命里有时终须有,那间单人豪华病房兜兜转转还是属于她。
不仅没能如愿把这个碍眼的人关进禁闭室,反而还得不情不愿地帮她升级病房,祝棠表现的越高兴,徐医生的表情就愈发阴沉,达成了一种微妙的能量守恒。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