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年说:“他听见了。”
于林:“嗯。”
两人各说一句,就抬起脚走进去屋子,那门依然是自己关上的。
一进房,于林便松开了牵着陈鹤年的那只手,红线重新出现在两人中间,成了这屋子里最亮的颜色,于林掀起手掌,桌子上的蜡烛就点燃了,一寸火苗照亮一寸之地,光印在了他的下巴处,他的眼睛里多了一点颜色。
于林僵硬的脸上没有别的神情,他手心里的余温也渐渐散去了,拧着眉头的时候,是有些不舍得。
陈鹤年已经弯下腰,他先开始脱衣服,鞋子,顺便问于林:“你为什么想要两间房?你不想和我睡在一间屋子里?”
“我并非此意。”于林摇头,“只是此地狭窄,简陋,我怕委屈了你。”
“你可别当着南派的人面前说。”陈鹤年说,可一想,他也不需要管什么面子,人人还得敬重他:“错了,也没什么你不能说的。”
陈鹤年冷不丁的笑了:“但现在没什么皇亲国戚了,你得适应做个现代人。”
他上了床,屋子里有些冷,刚卷上被子,一回头,于林还站在原地,便问:“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我不需要睡觉。”于林回答道,语气平淡却并不从容。
“这是好事啊,你可比活人多了一半的光阴。”陈鹤年回应,有意调侃他,“你之前也不需要睡觉。”他探起半截身体,扬起下巴,“而且还非要抱着我睡,怎么,你现在不想了?”
于林听了这话,顿时低下头去,他的眼睛被垂下的丝遮住,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只听他低声说道:“是臣糊涂,臣那时对您做了逾越之举。”
“臣?”陈鹤年微微皱眉。
“我。”于林改口。
“你这是在向我请罪?”陈鹤年问,他盯着于林,“这就是你想说的,就这些?”
火烛把他们的影子印在墙壁上,声音不大,谁也没有动,气氛却越来越微妙。
于林低垂着眼眸,未曾有一刻与陈鹤年对视,看样子也憋不出什么话来。
陈鹤年比之前更了解他,他外面的壳子比谁都要硬,可又太要强,他的心思喜欢直白表现在脸上,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绝不会用正眼去看,他做武将的时候,掺他折子就说,他行为逾越,拿对鼻子冲官员。
现在呢,冷硬的身体只用他的眼睛传情,可惜没人告诉他,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一看入迷,那眼神直白的,像是要把人的衣服都扒光在床上翻云覆雨。
“我能如此守着你,便好。”于林终于抬起头,只是他声音都沧桑了些:“我想一直看着你,只怕闭上眼,你一下又不见了。”
这话让陈鹤年沉默了,于林穿着一身古素的玄衣,他是从姜朝遗留下的最纯粹的旧人,史书不能写出他的全貌,只有陈鹤年知道,只有他能在心里将于林完整地拼凑起来。
不是谁都想做皇帝,做明君太难,太苦,姜鹤年不喜欢,于林也不喜欢,陈鹤年记得于林一直流血的伤口,他湿了的衣衫,在屋檐下吹尽冷风,他吃了皇帝的苦还没享受贵族的福。
姜鹤年留下了一条让他走。
他就活成了姜鹤年。
陈鹤年忍不住说:“那五年,让你辛苦了。”他认真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已经没有顾虑了。”
于林似乎笑了:“过去都不重要了。”
“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主子……”他的声音极轻,如同呢喃低语。
陈鹤年不再多言,他盖紧被子,留给于林一个裹紧的后背,便闭上了眼。
于林一抬手,蜡烛便熄灭了,他就站在那里,他的身躯挡住了门外的所有光亮,全都融入了阴暗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陈鹤年睡得很快。
于林静静地看着,陈鹤年的头和那时一样长。
他知道陈鹤年睡熟了,才靠近,俯下身,这一次他亲吻了陈鹤年的脸颊,还湿润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