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任何一次報表都認真,都更想得到一個結論——
他在想……那么小小一個人,為什麼會義無反顧衝到自己面前?
醫生的檢查報告裡說,他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害,這次昏迷的主要原因是身體的應激保護,夢境裡那些痛感在他的神經感知里都會真實復現。
藏矜白怕嚇到他,所以只說受了一點小傷。
分明那麼怕疼,撞到腦袋都一直哼哼唧唧。
但去醫院那條路上,還貼在自己心口撫撫,想的是他不要難過。
鹿嘉渺總是漏洞百出,比如莫名受過的傷、憑空出現的奶奶,還比如直白的喜歡和突兀的阻攔。
他試圖看清漏洞之後的目的,可答案剖白出來……永遠是藏矜白。
出發之前他就在緊張、害怕,像是知道什麼,一遍又一遍看向他確認自己是否安全。
分明那麼恐懼擔心,但還是毫不猶豫擋在了自己身前。
他讓那場深植的噩夢有了另一個結局,不再是漫無邊際的血腥,而是……最後一刻擁上來的這個人。
他永遠乖巧,笑得漂亮,像個小尾巴,無欲無求,黏在耳邊叫他「先生」。
他一遍一遍重構著藏矜白曾經被血緣割裂的信任。
仿佛在說,他在這裡,只要鮮活,就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藏矜白的沉默很長很長,長到鹿嘉渺又因為不知所措輕輕蜷起手指。
「鹿嘉渺。」
「嗯?」鹿嘉渺輕輕抬眼。
「留下來嗎?」
鹿嘉渺總覺得今晚的先生很奇怪,他小小聲問道,「留在哪裡?」
「我身邊。」藏矜白垂目看著他,像是在認真商討這個提議,並給出一個坦誠又真的理由,「我想學著對你好一點。」
鹿嘉渺蜷手指的動作頓住,看著他的目光驟然愣住。
「我的情感處理欠缺,」藏矜白像是拋出利於這個提議的優先條件,「但學習能力尚可。」
「你可以留下來,」藏矜白道,「試著教教我。」
*
藏矜白離開後很久,那句「我想學著對你好一點」還魔咒一樣在鹿嘉渺大腦循環播放。
留下來是肯定會留下來的,但剛才的藏矜白奇怪又陌生,像是忽然就多了某樣東西……矛盾卻又帶著不熟練的溫度。
藏矜白說那些話時的認真,不單把他的尷尬撫平了,還讓他的大腦當機了。
他覺得這場車禍雖然沒有改變這個商業帝國,但好像嚴重改變了藏矜白。
他變得溫柔了好多好多,而且那種溫柔……不是虛於禮節,而是從那雙沉潭一樣的眼裡從未流露出的陌生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