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袖口处沾染了少许血迹,整只右臂衣裳都是完整的,并未看出哪里伤了损了啊?
少年指了指袖口那处血污,抿着嘴:“被弄脏了。”
“……啊?”
孟姚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年低着头,拂着袖口,郁郁不乐地:“师姐给我买的
新衣,今朝才穿上呢。”
因着是师姐送予的,这新衣他可爱惜着呢,却被这伙山匪给弄脏了,着实该死!
孟姚:“……”
就这?诶,不是,现在重点是这个么?
……
自打那以后,孟姚便留意起来,大多数时候,师弟还是她那谦逊乖巧的师弟,可偶尔吧,他会表现出极具攻击性的一面,道德观淡漠、缺乏同理心、不那么把人命当回事儿……
估摸着是同师弟幼年遭遇有关,那么丁点大的小人儿,就跟着老陶四处辗转,后头还有鬣狗般紧咬着追杀他们的黑袍人,再说这带大他的老陶吧,也是冰碴子样的冷硬人物,剑出必见血光。
师弟自幼跟着老陶讨生活,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养得像头小狼崽子,有股子野性、凶性,三观正不正真的很难说,反正不犯着他时万事大吉,可若是惹着他了,被他视为威胁了,动起手来那是毫不含糊的。
那股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淡性子哟,砍人如切瓜,完事后没有丝毫心理障碍,真的就是在反社会的道路边缘不断试探了。
孟姚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平日里多关照些,偶尔讲讲小故事灌输些正常点的道德观念,有没有成效她也摸不准,反正在她面前,师弟一直表现得乖巧又贴心,就算是只小狼崽,也是收起利爪、露出肚皮的撒娇小狼崽。
只是呀,她这心里,始终绷着根弦,生怕哪一天,师弟就走向极
端、在外乱造杀孽,到时候铸下大错,让正义感爆棚的师门知晓了,还不得被清理门户了啊,正是因此,她才揪着师弟在宁化县做下的这桩事儿不放的。
天知道,她昨晚找到他时,那情景……
当时,夜色正浓,外头远远传来,梆梆敲响的更鼓声。
小霸王两眼紧闭,瘫倒在地,面色煞白难看,躺那跟具尸体似的,庭院里,静悄悄的,师弟拎着只剑匣,正准备离开,那场面谁看了不以为是凶案现场啊?
就这一不留神,他就背着她搞事了,孟姚怎么不生气?不担忧?
好在这小子还知道轻重,没有彻底下死手,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稍加吓唬了下那小霸王,留了那厮一命,可见她平日里的碎碎念还是有一点点效果的。
……
赶往赵家庄的路上。
听完师姐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后,陆九曜抿唇,他耷拉下眼皮,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孟姚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沉默着不说话,似乎是有些低迷,她便有些不忍落了。
顿了顿,她伸手,像小时候那般,牵起他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啦。”
师姐弟俩并肩而行,夏日的风,微热,轻轻吹起鬓边的发丝。
走着走着,突然间,陆九曜晃了下她的手,孟姚微微侧头,便听他有些闷闷地道:“师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孟姚怔了下,随即笑了。
只见她杏眼弯弯,温声道:“不必向我道歉,我知
道,阿曜所做一切,乃是想替师姐出气,师姐想说,谢谢阿曜啊,只是往后可别再这么行事无所顾忌啦。”
哄完师弟,她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发现,当年不及她肩膀高的小郎君,现如今,个头儿已然与她齐平了,甚至隐隐约,要高出那么一些了。
……
不远处。
路边的大榆树下,搭了间茶棚,茅草盖顶,里头摆着几张木桌条凳,偶有过路的行人在里头歇脚。
“店家,来两碗浆水。”
孟姚携同陆九曜,一起走进茶棚,随意找了张空桌坐下。
“价几何?”
“免费的嘞。”
“哦?”孟姚略惊讶。
这在路边摆茶摊的,都是些小本生意,不就挣个浆水果子钱么,怎的还有不收钱的?
店家是个中年男子,蓄着一大把胡须,穿着浆洗旧的一身短打。
只见他先是朝远处赵家宅邸方向略一拱手,然后才转过身来,对着眼前的客人解释着:“客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我们赵家庄旧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