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双索性站定,“我也年轻过,谁家少女不思忧?但这种‘借伤春以怀旧’的调调,唯暮壮之年可持,年轻人还是少听为妙。”
不等李愔追问,她已转身离开。
正遗憾间,忽闻屋角正用铜盆净手的陈继先轻诵道: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笙歌未散尊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这就是完整的歌词。”
少年握着竹棒十分震惊,“怎么二伯您也……”
“我也年轻过。”陈家二伯转身望向他,用毛巾仔细擦手,“为了追求心爱之人,不背几首好词怎行?
这是李后主作品,他老人家一生不干正事,写的东西前期‘艳’,后期‘伤’。依我诊断,大概是肾亏所致。”
三句话不离本行,“松洲续命陈”名不虚传。
他把毛巾搭在盆架上,复又道又,“不过呢,我听说李煜晚年悟出绝世剑道,逐浪江湖,终成一代剑仙。也算不枉此生!”
勿念闻言,从病榻上撑起半个身子,“那就对了,我在瓦屋山剑冢之中,望着千余利刃插于荒丘,却一柄也不敢取。
因为石壁上明明白白写着,‘凡擅动者,必遭反噬’。直到看见这根竹棒混在其中,觉得碧绿可爱、似乎无害,才将其小心拔出。”
“结果呢?”李愔瞪着眼睛。
小道士又躺下了,“嘿,结果一道剑魂从棒内冲出,劈面就是一斩!”他拿手在自己胸前比划着那道创口,“还好我反应快,选择向左闪。不然伤的就是心,而不是肺了。
那剑魂身影模糊,看不清面孔。我转身逃走时,只听他在身后大叫。中我一剑,放你千里。如白日不死,夜必取尔人头!”
“后来呢?”
“后来我一路狂奔。”
“从蜀州奔到赣州!?”
“哈哈,那哪儿行?是我胸前血液浸染失魂灵竹,被它认了主。你猜怎么着?它真的是把剑,还是飞剑。我是踏着它飞回来的,高空朔风寒,助我凝结了创口,不然撑不到你家。”
“怎么不回庐山?”
“找观主?不,我若被斩,正合了他的意。你可能不晓得,我就是凤真人的一道痴念。”
李愔点点头,“我大致猜到了。”
事情已经清楚,少年望着手中这支三尺竹棒,摇了摇头,轻轻交还勿念。
“来找我就对了,咱们盗匪一家亲。”
小道士搂着竹棒如搂情人,“此话怎讲?”
“你擅长盗墓,我擅长盗梦,陈大伯盗尽佛道两家,咱们组个团,一定能盗遍天下。”
“可以可以哈哈哈……咳咳咳。”小道士太兴奋,气血翻腾。
陈二伯瞅着两个“小贼”,长叹一声,“医者救人不救心!”
转身摔门而去。
李愔瞅着面色潮红的勿念,忽然心有所感。
若真如传言,李后主这等老浪子,都能在情海中悟出无上剑道;那凤筱真人,又何必执着于斩去痴念?
我若不是时时想到云欢,又何来动力流连于江湖凶险?
兴许斩去自身,只留痴念,剑道精进更快些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