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跟著虎杖蓮,從東京咒高到加茂和禪院,從盤星教到此刻富士山。六眼告訴他,在加茂本部時她殺了頭頂縫合線的加茂家主,屠盡了加茂族人;現在她殺死了頭頂縫合線的女人,掀開屍體的頭蓋骨,抓住了一個張著嘴巴的腦子。
啊哈……就是它嗎,敵人。
虎杖蓮說:「結束了。」
那個腦子:「那個孩子對你來說真就這麼重要嗎?」
虎杖說:「我很早就知道了,悠仁是你為宿儺準備的容器。」
「他是我最成功的作品。」那個腦子說,「受肉了也不會被吞掉靈魂,不會被奪走身體,悠仁本就能活下去,你卻毀了他。可笑,摧毀了傳統的人卻為了維護傳統殺了唯一的親人。」
虎杖沒有說話,但她握緊了那個腦子。
那個腦子的語提快了:「你就一點都不在乎同伴的感受嗎?歌姬、悟、棘、傑、甚爾、惠、九相圖受肉,你這麼多的羈絆都要斬斷嗎?他們只會看到你血洗加茂,咒殺普通人,叛逃高專。十二年的布局毀於一旦,十二年的心血付諸東流,你真的甘心嗎?」
「因為你今晚的所作所為,咒術師再度被警惕、被防備、被壓迫,你會成為咒術界的傷疤,被定在恥辱柱上,十二年的努力換來的只會是壓抑十二年的反撲——」
「你弄錯了一件事,」他聽見虎杖說,「是因為悠仁活著,我才費盡心思往上爬,費盡心血布局,才沒在你離開姨母的身體時弄死你,甚至在你冒犯了故人之後仍然和你合作。十二年……不,十三年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在為一個人鋪路。鋪一條不會進入咒術界的路。現在他死了。」
那個腦子尖叫起來:「是你親手殺掉了我的孩子!」
「那也是我的弟弟!」
「但凡悠仁沒吃下兩面宿儺的手指,我都不會……」虎杖蓮止住,說,「你根本不在乎他,就像我根本不在乎咒術界會怎麼樣,這個世界本就與我無關。都別裝了,羂索。」
「你究竟是怎麼知道我的?」那個腦子恢復平靜。
長發滴血的女人沒有回答他。
而那個被叫做「羂索」的腦子再也等不到回答了,天逆鉾把它攪成了細碎的肉糜,術式的刻印支離破碎,滴滴答答地,粘稠地落在地上。
五條悟站直,抽出右臂招手。
「傑,這裡。」
夏油傑皺了下眉:「蓮呢?」
「瞬移走了。」五條悟一邊朝夏油傑走去,一邊向上掀起眼罩,蔚藍的蒼天之瞳看向半空。
夏油傑撫摸著回來的咒靈,收起。
「沒有活口,全是普通人。」夏油傑說。
「我們路上說,她去京都高專了。」五條悟攬住夏油傑的肩,頓了下,「可以嗎?」
「你什麼時候在乎過我暈瞬移——」夏油傑挑眉,突然噤聲。
他想起了那個暈悟的瞬移暈了十三年的虎杖。
「——走吧。」
兩所高專的門禁系統是相通的,虎杖蓮做的事情還沒被上報給咒術總監部,她大搖大擺地刷了門禁卡進去。他們蹲在高專門口老樹的樹冠里,五條悟仗著六眼被遮光明正大地看,夏油傑則鬼鬼祟祟地蹲在旁邊,等著六眼的實況轉播。
「……她闖進去,闖進來地下室,治好了與幸吉又闖了出來。」五條主播伴著高專震天響的警報,抑揚頓挫地踩著節奏說。
「說起來,她血洗加茂的時候特地放過了憲紀呢。」
夏油傑頭頂青筋:「血洗加茂?」
「啊,忘了跟傑說了,御三家不存在了。加茂被滅族,禪院在失去了三分之二的族人和副家主後被迫改姓伏黑。」
「還有呢?」夏油傑問。
「二百七十個在榜詛咒師被殺了。他們的屍體被扔到海里。」
夏油傑聽上去平靜至極:「還有呢?」
「她讓盤星教的詛咒師立下了束縛。在那裡給你留下了一封信。」五條悟看著他。
「我必須去看那封信,悟,蓮走的每一步都在讓我們術師能生活得更好。所以,還有呢?」
「昨晚她先找上了一個人形態的咒靈,封印了回了趟高專,才去找的那個腦子。」
「特級咒靈真人。」
五條悟點頭。
「我們苦找十年的敵人只是一個腦子。」
五條悟點頭。
「她一直都知道敵人領的位置,卻拖了十幾年才真的動了殺心。」夏油傑沉默了幾秒,「蓮去哪了?」
五條悟攬上夏油傑的肩膀,說:「西東京。」
**
5月2o日,上午七點五十分。
陰沉無風的清晨,飄著綿綿的細雨,潮濕的花圈立在淺淺的水泊里,漾起一圈圈漣漪。
東京高專全員一個一個地踏進室內,一朵朵黑花合攏,滴著水立在牆邊。
九個黑髮黑眸的家屬一字排開站在遺像旁邊。為的少年身形高大,最小的少年看上去才國小,是虎杖悠仁的兄弟們。
室內上並排擺著少年與老人的黑白照,被花束簇擁著,一副棺材停在右邊,面容安詳的白髮老人被花束簇擁著;一副空棺停在左邊,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在少年臥室里收集到的所有遺物,詹妮弗·勞倫斯的海報、玩偶、碟片、書本、書包、印著筆跡的賀卡、各種顏色的帽衫、手機手錶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