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沈琅端得一副身姿
笔挺,聚精会神的牵着丝线,相继将食指、中指搭在丝线上,细细把着,不多时将缓缓闭上了眼来,凑到丝线旁凝神听着,竟收起方才的气定神闲,认认真真的诊断了起来。
因沈琅的聚精会神,瞬间引得周遭几个宫人齐齐屏住呼吸。
时间太长。
就连暖屏内的柳莺莺也微微凝起了神来。
就在所有人额头冒汗,大气不敢出一下,俨然快要憋得背过了气去之际,却见这时那沈琅慢慢睁开了眼来,只沉吟了片刻,神色略微凝重道:“气血过旺,体内邪火乱窜,继而胎位不稳。”
此话一出,桃夭锁秋等人顿时一脸神色凝重,正要着急询问之际,却又见那沈琅这时话语一转,竟又一本正经的补充了一句:“原是我儿顽劣——”
说话间,竟然轻轻抬起指尖拨动了下那根丝线,微微勾唇道:“我儿不可调皮。”
此话一落,瞬间,细微的波动感从丝线的这头传递到了另外一头。
从他的指尖传到了她的腕间,再从她的腕间的脉搏,传到心脏,大脑。
一瞬间,一股细微的酥麻感袭卷全身。
却在领略到那抹“调戏”之意后,柳莺莺瞬间嗖地一下睁开了眼,只一字一句蓦然咬牙,瞬间恼羞成怒道:“给我将人撵出去!”
贵人这话一出,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缓过神来,原来贵人身姿应当并无任何大碍,大公子似是而非的说了那许多,原就单单是为了引
出最后那句“我儿”二字罢了,原是特意赶来宣示主权来的。
难怪害贵人难得动气,气得嗖地一下,一把想要扯断腕间的红线。
结果不知是缠得太紧,还是如何,竟越扎越紧,紧得一度将沈琅的半副身姿都扯进了珠帘内。
还是锁秋立马凑了过去,埋头用牙咬着,这才费心费力的将红线咬断。
理线期间,沈琅便一直耐心的立在原地,视线越过屏风,直直地,定定的朝着里头看去。
在这三个月里,一直都是她气定神闲的用那副淡漠之姿时时将他千刀万剐着,他眼下终于也能让她的气息有一丝浮动了。
只有动了便好。
哪怕是怨气,怒气,总好过一马平川、再无波澜。
沈琅嘴角一度略勾着,一直定定看着。
仿佛可以看上许久许久,看上一辈子。
直到红线被解开,桃夭来撵人了,他也不恼,难得耐心细致的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事无巨细的交代道:“这碗安胎药自我走后伺候她服用,这颗保胎丸则夜服。”
说着,忽而将食盒打开,指着食盒内的汤汤碗碗:“此药甚苦,若是服后嘴角苦涩可用此茶漱口,此乃茉莉花茶,再服用糕,此糕略酸,是玉清院外那几颗桑树所结桑葚熬制而成的桑葚胶糕,每日最多可服用三块,不宜多使——”
堂堂沈大公子沈琅一瞬间竟化身为府里的老妈子似的,竟事必躬亲,巨细无遗的一点一点亲自反复
交代着。
那一食盒的汤汤罐罐,看得桃夭、锁秋二人目瞪口呆,惊诧连连来。
此事一做便是七八日,无论刮风下雨,一日不曾落下。
贵人不见他,他便日日候在珠帘外,绝不上前冒犯一步。
贵人若没个好脸色,他也不恼不怒,听之仍之,任凭贵人讽刺奚落,绝不还口。
横竖日日前来报道,一日不落。
一夜之间,沈大公子沈琅看着明明还是原来那个人,却又分明变了个人似的。
这副油盐不进,进一步退两步,再瞅着眼色再进一步,退两步的姿态,加上时时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的感觉。
几日交锋下来,反倒是弄得贵人心思烦闷,竟都有些神色蔫蔫的,没个精气神气来。
久而久之,贵人便权将此人当作空气般,只权当作没将人瞅见,懒得理会,除了有几次实在忍不住了,宫人有看到贵人明目张胆的将白眼乱翻着,不持一语,却几度咬牙切齿来。
***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着,转眼时间已来到了十一月初,天气渐渐严寒,早晚寒霜深重,前一阵下过一场大雨后,天气更是冷得刺骨,瞧着这气候,怕是不久将有雪落下。
柳莺莺肚子一日塞过一日的鼓胀了起来。
六七个月的肚子快要赶上旁人七八个月的了。
到底有两个。
这些日子沈大公子沈琅日日过来晃荡,冷眼瞅着贵人实在碍眼得厉害。
于是这日桃夭难得贴心提议道:“贵人
,咱们到院子里头散散罢,闷了七八日,人都要发霉了,今儿个这样的好日头可是难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