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肯定,一种从未见过,甚至到现在也未能看清的物质,就在此时,此地,在他马和的面前,诞生于这个世界了。
“小心。”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无情地抓住他的后颈的衣领,拉住他几乎掉进去的脖子。
李明夷提醒:“别凑太近。”
不管是新生成的产物,还是残留的硫酸,哪怕只有一星点溅进眼睛里,也够这位化学狂人瞎几天的。
“没有颜色,也嗅不到味道。”对方显然没听进耳朵里,像闻到骨头味的小狗似的,拼了命地探出鼻子,不顾阻挠地深深吸了一口。
“这到底是什么?”
半晌,马和转过头来,不待李明夷回答,自顾自说了起来:“硼砂为酸所腐,看起来却不似水、木、铁石那样激烈,亦无炸响。难道……”
说到此处,思绪突然卡了壳,仿佛遇到一处无形的槛,如何也绕不过去。
咫尺之间,就是答案。
他眉头深深皱起,许久想不出来,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探进刚刚结束反应的酸液中。
李明夷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拦,便见马和整个人蹭地往上一蹦,像被什么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指。
“嘶……”
这下被灼得不轻,马和的表情瞬间清醒过来,一边上下甩着手腕,一边不停嚎着痛楚。
李明夷无可奈何,先去端了盆冷水,按着那十分倒霉的手指浸进去。
没有精确计算的配比,剩下未反应的硫酸都还不知道有多少,就敢把手指头伸进去探究,这份勇气惊人,但绝不可嘉。
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他还是打算先处置这只冒失的手:“应该只灼烧了皮表,只要……”
“李郎,我知道了。”马和径直打断他的话。
一种奇异的光辉再次在他眼中闪烁起来。
“一定是生成了另一种酸。”他唇角克制不住地展开,声音隐约颤抖,语气却十分肯定,“原来的酸水化去了硼砂,但还是酸,是一种新的酸。叫它什么好呢……”
李明夷张了张嘴,难得遇到插不进话的时候。
马和已全然无心他的反应,喃喃片刻,似乎联想到什么,兀自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是硼砂与酸水所合而成,就叫它硼酸吧。”
硼酸。
李明夷转眸看着安静下来的陶罐和里面的透明液体,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却也没有否认。
严格意义上来说,硼酸不是一种全新的物质,硼砂与硫酸的反应也并非简单的合成。而这一巧合的误会,倒令它提前了几百年得到相同的命名。
17o2年,西方的化学家次通过硼砂矿与硫酸化合物的反应,开启了工业制备硼酸的先驱。
随着制备技术的不断成熟,这种物质的应用领域也不断扩大,并与同样蓬勃展的手术技术碰撞出意外的火花。
不仅继承了硼类物质的防腐性质,来自于另一方的酸性,则令其同样兼具杀灭病原体的功效。
现代医学最常用的消毒液体之一,硼酸溶液。
虽然不属于抗生素的范畴,但其对人体微弱,对细菌却致命的酸性,对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病原体而言,或多或少都能起到一定的威胁。
当然,想要得到可以直接外用于创面的硼酸溶液,仅到这一步是远远不够的。
接下来还要对这些粗产品进行冷却、结晶、分离和干燥。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