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他,调皮,诚挚,看着我满眼爱意。
可是,今天听到的那些话,明晃晃地告诉我,这些浓情蜜意都是他演出来的。
他,当真是比那戏班子里的角儿还会演戏。
见我不依,他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起身,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02
这是一张女子学堂录取的通知书信。
跟顾煦州成婚后,我见他和那些作家艺术家高谈阔论、挥斥方遒,我也想明白他们在聊什么,也想参与进去。
我想了解他这位名扬天下的才子的精神世界,想和他有共同话题。
所以我想进学堂读书,我曾和顾煦州说过这个想法,可他只当我是在开玩笑。
「佩筠,你别闹了,你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怎么可能通过学堂答案啊?」
他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还有啊,如果你去了学堂,我们生孩子的事情就要延后了。」
「而且母亲身体不好,身边无法离开人,你舍得自己快活让母亲孤零零无人照顾啊?」
见我有些不快,他亲昵地揉了揉我的头:
「佩筠,我不需要你懂那些大道理,只要我每天看到你笑着等我回家,我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我是认字的,母亲小时候教过我,我还和村上私塾先生借书来读呢。
可我没有说出口,只沉溺在他对我无条件的爱中,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可如今,细细想来,竟觉得恐怖至极。
他不就是将我当成替他给母亲尽孝的工具。
帮他为家族传宗接代的器物。
讨他欢心,让他安心的宠物。
这样的我,当然不需要识字明理,只需温柔,乖巧,任人摆布。
我回过神来时,惊觉自己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庆幸自己因为一点小小的不服气,报名了学堂的答案。
如今拿到了入学资格,也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一条后路。
这学堂,我上定了!
不再是为了讨男人欢心,而是让自己有立于天地的底气。
我看了看书信上的时间和地点。
开学在即,途路遥远,三天后我就要出发。
就用这三天,和过往的五年好好告个别吧。
03
离开的倒数第三日。
趁着顾煦州公干,我在家收拾行囊。
那些精致的旗袍、洋装,我都没有拿,只从箱底翻出了我在乡下时穿的粗布衣裳。
以后上学、劳作,还是这些自在方便。
一同被翻出来的,还有许多乡下生活时的物件。
我送给顾煦州的用草编的蝈蝈笼子;
我给顾煦州纳的千层底布鞋;
顾煦州给我画的小人书;
顾煦州被顾母打手心时的戒尺;
还有一个玉手镯。。。。。。
想来,我与顾煦州相识已有十五年,我很长一段时光都是同他一起过度过的。
初遇时,他是落魄乡绅家的小少爷,父亲败光家产后死了,他与母亲整日靠典当度日。
曾经养尊处优的母子两人骤然跌落,浆洗缝补,耕田种地,一概不会。
我和母亲看不过去,便帮着他们做活,一来二去,我们便熟识了,两家亲做一家。
有一日,顾母正在和母亲学着缝补衣服。
一抬头,看到我嫌顾煦州做饭难吃,嫌弃地驱赶他去拉风箱,我来掌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