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一站起来,恰巧要行船了,她微微晃了晃,倒是觉得有些头晕起来,登时又是重头坐了下来,脸色微微发白。苏娴见她这样,忙就是将她按在椅子上,一面又道:“你还小呢,咱们又是极有交情的,哪里就要避到这地步的。你且坐一下,我二哥怕只是送什么东西来的,我去说两句也就是了。”听的是这样,敏君只得应了,自己微微侧过脸用纱帕掩住唇,倒是遮了小半的脸。
苏娴见着她这样。倒也不以为许。在她眼里,敏君素来就是如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在男女大妨上头极为经心的。若非没个说法,绝对是不会越一步的。想来或是家教如此,毕竟徐家本就是书香大族,比别的人家更有一番规矩的。
苏娴是这么想,却不知道敏君原想着平日做得规矩,原是生怕什么地方出了格,使人侧眼。再者,苏詹第一面在她心底留了个莫名的疙瘩。因此,也不大愿意搭理。要是旁的人,或许便不是这样了。
好在苏詹也是知道礼数的,此时自己妹子屋里另有娇客,他笑着说了几句话,又将一个盒子递了过去,便告辞而去了。敏君坐在屋子里,垂眼不语,倒是没发觉那苏詹看向她的时候,略略顿了顿,唇角有些微弧度倏然勾起。
经了这一番打搅,虽然苏娴回来又是说了一通话,敏君倒也有些坐不住了。几句话后,便要告辞而去。苏娴见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令人取了两斤桂花新茶,放入一个精致的锡器里头递了过去。
敏君笑着接了过来,又是说了两句话,估摸着那苏詹已经离开了,便扶着锦鹭离去了,只暗地里略略想了一通,今儿得了那精致的璎珞以及新茶,到底要回送什么好东西与苏娴方好。只是这些东西最好是带着点新奇或是自己做的东西,不然倒是落了下乘。
“姑娘可是想着回送什么东西与苏姑娘好?”一边的锦鹭看着敏君微微皱着的眉,笑着问道。
敏君点了点头,一面走,一面抬头看向锦鹭道:“这是自然的,原就是我的不对,还收了这么些东西。可是一时之间,竟想不到什么好的东西。毕竟,这里头最重的还是心意,倒不十分重那银钱的。”
“姑娘何须这般在意,到底是一同要到京城里的,若是着意这一来一回的往来,倒显得姑娘太过客气了。”锦鹭笑着劝了一句:“这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好东西,苦苦寻来的怕也不好,倒不如日后得了好东西再送与苏姑娘玩耍。”
“这倒也是。”敏君点了点头。便将这事情放下了。回去后,自是读书女红,安生度日,偶尔得了空或是生了厌烦,便去孟氏的跟前奉承说谈,瞧瞧两个弟弟,与徐允谦、繁君略略说些闲话,或是寻苏娴讲一些女儿家的琐事以及京中的东西。
这三日的功夫也就过去了,京城遥可相望,转眼间就到了登船上岸的时候了。
因着孟氏打理得好,箱笼行礼都是安置的妥妥当当,行动极是方便的。敏君便特特到了苏娴的屋子里说了一回话,又将徐家大宅的地址留了条子,千叮万嘱要苏娴安顿好就要寄个信笺来,到时候也好联络往来。
苏娴笑着应了。
敏君这才随着徐允谦、孟氏,扶着丫鬟下了船,自上了一辆青幄车,跟着徐允谦与孟氏两人坐着的朱顶翠盖车,一路慢慢行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到人声喧哗不休。她略略扯起车窗的帘子,偷偷瞧了几眼,看着人口稠密,喧闹之极,却没什么新奇之处,倒是看到黄尘飞土乃至于牛马粪便等东西,皱了皱眉,什么兴趣都是消去了。
也是,历史总是往前的,古代虽然自然纯朴,大多还是比不上现代的。敏君心里暗自想着,没多久就是感到车辆行驶到一个略微安静的地方,再过去,车外便有婆子请敏君下车来。
略略整了整衣裳,敏君扶着锦鹭,低着头从这小车上头慢慢下来,随徐允谦、孟氏两人一并坐了一辆府内的小车,赶着到了一处院落门前,方才下来。
“三爷,三奶奶,三姑娘,五姑娘来了。”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看着徐允谦一家子下车,忙就是迎上来,为首的一个更笑盈盈着道:“老太太正念着,说该是时候了,三爷怎么还没到,不成想竟就是来了。”
徐允谦见着,与孟氏对视一眼,又都看了敏君繁君一眼,见一个是眉眼柔和唇角带笑,一个是沉默安静神色淡然,并没有局促不前的意思,便对视一眼,令两个抱着尚博尚礼的婆子小心些,自随着丫鬟进了院子,入了大堂之内。
敏君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妇人正是坐在大堂中央,边上有两个中年妇人也是坐着,旁人收拾穿着不一,但都是安生站在那里,满堂寂静,连一声咳嗽都不曾听闻。
“允谦回来了。”那老妇人看得人都是进来了,皱巴巴的脸上也是露出一些笑容,抬手招了招,道:“来,过来让祖母瞧一瞧你,好些年不曾见面,今儿可算能见一面了。”
重聚
徐允谦听得这话。心里一热,虽然先前已经百般准备,但到底血肉至亲,如何能没有丝毫触动。当下也微微红了眼,上前来与老太太跪下磕了一个头,含泪道:“老太太,原是孙儿不孝,累得您牵挂了。”
老太太王氏听了,也是叹了一口气,拭去眼角一点泪,伸手虚虚扶了徐允谦起来,又道:“还不见过你母亲、婶子,她们嘴上是不大说,心底哪里能不念着你呢。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母亲说起你,都避着人的。你日渐大了,又有儿有女,必定也能体会其中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