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做贼一样推着车,贴着墙快走,疾步走到了零食区以外。
“小孩子太可怕了,”查槐感慨道,“我隔壁工位的同事先前把孩子带来过,又软又小,说话声音大一点就吓得要哭,总爱把她的圆珠笔塞到嘴里咬,偏偏还打不得骂不得……还好你是高中老师,哄小孩难度可太高了。”
“那是因为小孩子总是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阮文谊扶着推车道,“成年人就算没哄好,心里难受,常选择暂时压下罢了。也说不清到底哪种更难哄些。”
他是顺着查槐的话下意识接茬,说完以后,才觉得这话似乎还能理解成别的含义。
阮文谊容易尴尬的毛病又冒出来。他不好意思看查槐,盯着自己的指尖,把推车边缘捏得死紧,疯狂思考用什么话题把这个话茬带过去。
他不抬眼,查槐却会主动往他眼前凑。
查槐的手伸过来,把他的手覆住,人也朝他倾斜,贴着他耳朵小声问道:“我还是挺好说话的吧?”
他贴太近了,阮文谊一动,查槐的嘴唇就从他耳边擦了过去。
这可是在市,还是因为圣诞节将近、人满为患的市!
阮文谊往边上一弹,有点埋怨地看查槐,恰好捕捉上查槐的笑容。
这附近恰好人不多,都在各自挑东西,没人看他们。他知道阮文谊要面子、怕别人注视的目光,刚才竟专门捉弄他一次。
阮文谊看着查槐憋不住笑的样子,什么尴尬、担心都化为乌有,轻松庆幸的感觉取而代之浮上。
能开心就好,愿意说也愿意开玩笑就好。不管之前生了多少事,至少现在,他们确实在往光明的地方走去。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业务不大熟练,给查槐前面那人结账,一个胡萝卜的条形码扫了三次都没扫上。
她度太慢,查槐后面排队的大娘有点不耐烦,用方言咕哝几句,说还要赶地铁和公交回去看八点档,时间全磨在这里了,市就不该招这笨手笨脚的人进来。
查槐和阮文谊买的东西也多,后面又没什么事,看收银员被说得满脸通红,干脆和大娘换了位置。
轮到他们的时候,收银员小声地和他们说谢谢。
“小事情,”查槐安慰她道,“我听你口音有点熟悉,你是潞城那边的人吗?”
收银员有些惊喜:“是的,我刚来仓阳不久,你也是?”
“我来这很多年了,从小就在这边,”查槐把车钥匙递给阮文谊,自己拎起袋子,“仓阳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祝你在这边过得开心。”
老乡的谈话大概让她放松了一些,收银员腼腆地和他们道谢,做了个深呼吸,微笑着继续面对下一个来结账的人。
出市门后,阮文谊说:“潞城往这里跑的人还挺多的。”
“潞城地方小,工资低,相比起来仓阳毕竟还是达一些,”查槐道,“我们事务所里,小孟,还有我们大老板,都是从潞城出来的。还有前些天,咱们在后坞街遇到的流浪汉,似乎也带点那边的口音。”
他们或带着一展宏图的梦想,或带着生活的重担来到这里,在机遇和磨难里摇晃着向上,或是被不经意的铁拳一拳打到泥地中。没人知道未来怎么样,但在他们离开家乡,踏上陌生的土地时,心中都还怀揣着对新生活的渴望。
或许未来他们中的很多都会选择再离开这里,去往其他地方。但谁知道呢,在当下还好好生活着就好。
圣诞树在市门口摆着,上面的装饰灯闪着光。查槐拎着两个大购物袋走在前面,阮文谊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地上,掏出手机聚焦,在后面拍查槐与圣诞树错过那一瞬间的背影。
他只顾着看手机,没看路,侧面跑过来的一个人和他正好撞在一起。
“抱歉抱歉……阮老师?”
熟悉的声音让阮文谊心一跳,立刻从旖旎的心思里挣脱出来。
韩啸远抱着一箱子牛奶,站在他旁边。往后几米是拎着大袋子的杜笍,再往后……后面人潮拥挤,阮文谊什么都看不清。
“韩啸远,你和我换一下,这个袋子也太勒手了——你怎么不走了?”
杜笍白白瘦瘦,平时缺乏锻炼,哼唧着把袋子放到韩啸远脚边,才看见一边的阮文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