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中思念秦王,特地派奴婢请殿下回宫。”
越青君口中的经文停下,敲击的木鱼声却未停,他闭着眼睛,只淡淡道:“儿臣在寺中清修,为父皇祈福,只愿父皇早日安康。”
虽未言明,但言行间皆是不愿意回宫的意思。
传话的内侍身上带着任务,自然得想尽办法说服越青君同意。
“陛下与殿下父子情深,若是殿下回去了,陛下见到您,一高兴,病气兴许就散了,殿下久居寺里,让陛下时时牵挂想念,才久病难愈。”
越青君睁开眼,敲木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眸微垂,偏头淡淡一扫,“你的意思是本王害得父皇病重?”
内侍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磕得地面都在响。
“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意。”
“只是……只是陛下真的很想念王爷……”
他不敢想象,今日若是没请回这位,还让这番言论传了出去,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越青君冷眼看着他磕了几个头,半晌才道:“罢了,起来吧。”
他也自蒲团上起身。
“既然父皇惦记着我,我若不回,岂非不孝?”
“让人收拾东西,回宫。”
越青君迈步踏出禅房,凛冽寒风迎面而来,惹得他低低轻咳几声。
脚下的步子却走得极稳,不见半分迷茫。
刚出院门,迎面便遇见寺里一位僧人。
越青君停下脚步,“这么晚了,主持还未休息?”
和尚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听说施主即将离开,特来告别。”
下属匆匆上前,为越青君披上狐裘,柔软的裘衣将越青君包裹,很好遮掩了那点由寒风带来的锋芒,让他更显得人畜无害、柔弱可欺。
越青君微微一笑,“近来多谢主持款待。”
和尚:“施主客气了,贫僧并未做什么。”
“您有一颗玲珑心,已是帮我许多。”他用替身的事虽未宣扬,却瞒不了对方。
“施主有施主的路,贫僧不敢擅自惊扰。”
越青君含笑看他,“那么今日主持见我,又是为何呢?”
和尚看了看他,半晌,方才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只愿施主记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若想长久,有时还是要有几分糊涂。”
越青君拢了拢裘衣,“多谢,不过,若是人活一世不能尽兴,又何必走这一遭。”
“总要瞧瞧,能走到何种地步,见到何种风光。”
他踏出院门,独自走入夜色里。
残阳照冬雪,长夜蕴寒霜,待到又是一年春风起,枯木再遇绿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