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钟情如期临盆。明明是不大的胎儿,却令她活活忍受了三天三夜的凌迟之苦。最后,她拼尽全力,生下来一团模糊的血肉。
这是钟情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她怀上的并非一个孩子,而是一只怪物。确切的说,它的确拥有人类婴孩的五官和躯体,却不像一个真正有生命的孩子。它寄生在她的腹中,汲取她的血液而活。
钟情来不及多看,很快地,养父母出现了,他们带走了那团怪物。从那以后,钟情再未见过那怪物和怪物名义上的“父亲”。
“生产”完毕,钟情卸下重任。养父母放松了对她的管控,他们允许她外出活动,甚至是恢复演艺工作。钟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然而生活似乎重归平静,一切再次步入正轨。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大概就是钟情的事业顺畅到不可思议,明明她的状态不佳,依旧片约不断,拿奖拿到手软。她隐约意识到这大概是那个陌生男人给予的“酬劳”。
一切都很完美,直到下一个夏季的来临。
钟情再次被迫休假。又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又是莫名有感而孕的怪胎,又是一段短暂却痛苦的妊娠。
然后是一个又一个夏天,永无止境的盛夏,难耐酷暑,电闪雷鸣和狂风骤雨。
从表面上看来,钟情似乎完全放弃了挣扎。她识时务地接受了来自养父母的所有安排。对于这样的结果,养父母自然十分满意。作为示好,他们主动提出放松对钟情的限制,让她在妊娠期间也能够适当活跃于人前。
由于孕期短,钟情的显怀情况并不明显,几乎不影响她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在其他工作人员和演艺圈友人看来,钟情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多少事业心的玩票富家女,每年都能享受好几个月的固定假期,十分悠闲。无人知晓,钟情正是借休假的名义,不断产下怪胎。
钟情没有知己。那些所谓的友人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她,——她的养父母也亦是如此。
他们并不明白,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正如多年以前,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的她决心举刀,亲手复仇,这一回,她同样选择抗争命运。
钟情下定决心逃离养父母的圈养。她冷静观察,策划周详。有好几次,钟情顺利脱离养父母的监视,伺机逃跑。最成功的一次,她甚至已经跨越大半个国家,即将搭上离开国界的飞机。
胜利近在咫尺。一股不可遏制的困意袭来。钟情强撑着又往前走了几米,最终敌不过。才合上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次清醒,现自己已然回到别墅内,回到养父母身边。
令钟情惊惧的是,养父母待她依旧如故,对于叛逃一事只字未提。她明白,缄默就是养父母的态度。正因为她的反抗无效,所以他们毫不顾忌。
人类不会在意蝼蚁的挣扎。
放弃吧,你是女神,你是响应我们的召唤而生的,你无法逃离。
他们这样说着,脸上挂着古怪的微笑。
钟情变得更加沉默。她清晰地认识到,养父母拥有某种自然的玄学能力,单凭她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对抗他们的。她不再单纯想着逃离,转而暗中调查,试图探知养父母的真实目的。
钟情辨认出,在那些莫名现身别墅的男人之中,有一些妇孺皆知的面孔。她逐渐意识到这些男人非富即贵,他们并非觊觎她的美貌,而是在图谋某种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无需接触,他们的骨血以诡异的方式融入钟情的体内。钟情就像是一尊漂亮的器皿,一抔昂贵的花泥,为体内的小怪物提供养料,确保它生根芽,茁壮成长。
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钟情得以偷看到养父母处理刚诞生的小怪物的场景。他们将那团血肉盛在特殊的金杯之中,供奉在一尊人蛇身的女神像前。
那金杯两头尖尖形似月牙,看着像是一艘迷你的黄金船。而那女神像通身由上等的白玉雕成,熠熠生辉,如一轮明月。
养父母身披花样繁复的道袍,站在女神像身前,怪胎的“生父”则跪坐在下位。他们一同朝着女神三跪九叩。
金杯中,面容模糊的血肉蠕动着,如同真正的婴孩一般啼哭。继而,神奇的一幕生了。黄金船凌空飞起,载着怪胎,朝月奔去。它绕着女神像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最终落回原位。
再看时,杯中的怪胎早已没了声息,化作一滩浑浊粘稠的血水,再分不清四肢躯干。
见此异状,男人神情狂热,几乎是迫切地从养父母手中夺过那杯血水,毫不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养父母亦是激动地大声唱和,口中念着无人能懂的咒语。
香火氤氲间,人蛇身的女神敛眉垂眼,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眸光似秋月清澄,无悲无喜。
门外的钟情捂住口鼻,拼命压下呕吐的冲动,眼中全是泪。
她终于知道了怪胎们的下场。
原来,所谓的有感而孕结出的绝对纯净的神胎也和自己一样,都是这些贵人们的养料。
此后,钟情有目的地搜集女神相关的信息。养父母并未限制钟情阅读书籍,钟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大量查阅玄学资料。又过了几年,网络开始普及,钟情有机会接触到更多更详尽的玄学内容,并和全国各地的相关爱好者有了接触。
从中,钟情甚至找到诞下怪胎的专有名词,——刳胎,指活生生剖挖孕妇腹中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