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生懊恼,深知多说多错,只得双唇紧抿,眼睛紧张地眨了又眨,唯恐被眼前人揭传播封建迷信。
粉裙姑娘并未深想,只以为巫元是在附和自己,反而觉得对方一脸淡然地出恶毒诅咒的模样看着有些搞笑。不过照巫元的话这么一想倒是十分解气,粉裙姑娘当下拍掌赞同。
“咒得好!只不过那老东西瘫痪了还得妻子儿女伺候,怎么感觉还便宜他了呢?”
巫元没忍住,奇道:“怎会?他相中暗藏劫杀,伤妻害子,老来应是孤独鳏寡。且他的恶念难消,却再难成事,缠绵病榻,至死方休,乃是最苦痛不过的了结。”
当然,巫元并未明说,按那糟老头子原本的命数,赏威报应自会应在他生命的最后五年。如今他小小地“推波助澜”了一把,相当于猫为地提前了某些定数。只是其中种种,便不足为外人道也。
语毕,巫元顿了顿,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干巴巴地补充道:“当然,我并非在搞封建迷信,只是在陈述一个极为、呃,极科学的可能性……嗯。”
粉裙姑娘慢慢琢磨,终于消化了巫元话中的巨大信息量,顿时大乐。
“好好好,还得是男人了解男人,直击痛点!有贼心没行动能力,只能一个人烂、臭!你的想法很好,看来这奶茶我必须请你喝了大兄弟!”
巫元仔细看她。他久居山林,极少接触凡人妇女,不曾想她们竟是如此率真,敢怒敢骂,果真如苟富贵所言,人间自有造化。只是转念想到木偶小人,他暗道这般鲜活的女子也不被允许降临此世,心中不由叹息。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从旁现闪出一个瘦削的身影。巫元警惕看去,现正是之前公交车上的黑衣姑娘。
那姑娘小心翼翼地靠近巫元二人,眼神飘忽,时不时扫向四周,就是不敢落到实处。
“你、你们好。”黑衣姑娘闪烁道。
她将手中拎着的塑料袋递给粉裙姑娘。里头是两瓶暖橘色的姜茶饮料。
“这是我刚从便利店买的,加热过了,请、请你们喝。”
她说着,抬起另一只手,神经质地拉扯面上的口罩,好似想要就此将自己掩埋起来。
粉裙姑娘想了片刻,沉默地接过姜枣茶。
黑衣姑娘酝酿多时,终于鼓起勇气。她抬头,对上粉裙姑娘的视线,语气认真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们。”
说罢,她突然后退一步猛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黑衣姑娘喊完,随即转身跑远了。
“欸等——”
粉裙姑娘伸手想要拦住对方。她下意识地跟上前追了两步,最终停下来,目送黑衣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冬日街头。
巫元始终安静地站在原地。
粉裙姑娘回转身,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我才现她一直戴着口罩呢,”她苦笑道,“这玩意儿本来人人都得戴,看习惯了都,但宣布撤防后就没人肯戴了。他们管这叫做‘报复性人工净化空气’。”
粉裙姑娘低头看着手上的姜枣茶,呢喃着。
“她一定很不想引起别人注意。”
她听懂了黑衣姑娘的道谢,同样听懂了对方的道歉。
只因她们是一样的。
巫元没有回答,他也无需回答。
粉裙姑娘深吸一口气,屈身力,胸腔震颤,对着黑衣姑娘离去的方向高声呐喊:
没——关——系——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寒风起,枯黄的梧桐叶萧萧下,漫漫如飞雪,又如蝴蝶栩栩然。整条街道空空荡荡,却也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