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仍然是强作镇定,在尤队对面的椅子上挺了挺背,声音里打着颤问:“这个情况老崔知道吗?”
似是没听见我的话,尤队半天没反应,之后又突然惊觉的摇了摇头,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老崔,他现在在执行任务了。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情况,很影响他的状态了。”
他转而按了按眉心,讲道:“这个肯定要告诉他的。倒是你,我知道你们俩关系深厚,肯定不好瞒着你。反正了,还是放宽点心吧”。
说完,他似乎很疲惫似的,招了招手让我出去。
出了尤队的办公室,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在座位上想了老半天。
一面单纯为老崔感到无比的难过,一面又联想到老崔知道消息的画面,然后就胸口憋气憋得受不了。
我突然又想到,关于老崔调离的事情,我好像知之甚少,我不知道他到底去往了何处,可是按照纪律规定我们是不能乱打听的。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林浩彬一直在旁边呼唤我,只是叫了我老半天,我只是“嗯”、“啊”的。
大概这种忽视让他感觉到很委屈,他深呼吸了一下,才缓缓道:“郝筝,为什么自从回到大队,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你心里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希望我们是在一起的”。他讲话时望着我的眼神里,真挚到犹如要剖出一颗心捧到我面前。
我心里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但另一方面我却清醒的知道,让对方来深刻理解我本身是一种控制,或者我心里也不清楚到底需要对方做什么。
但我又多么的奢望有一个人,此刻在老崔这件事上能理解到我这份心情。
于是,我打开了一个口子。
我邀请他一起出去透透气,于是我们在大队外面走了一圈,然后在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停下了。
我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看向远方讲道:“刚才,尤队告诉我李小花是老崔走失的女儿”。
他听我这么一说,沉默了半晌。
之后,他将我拥入怀里,看着我一脸担忧的说:“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比谁都难过”。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整个人终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他肩上的衣服都被我的泪水浸湿了。
这一刻,我的内心是如此的庆幸,以及一种说不上来的幸福炫觉。
“林浩彬,我这段时间就想做一些什么,也许是没什么用的东西”。我带着哭泣后很重的鼻音,在他怀里声音小的像蚊子。
“好呀,那这段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讲了”。他来回用手指梳着我的头发,我心里却搞笑得觉得他像是在逗弄一只小猫咪,可是此时此刻也太让人窝心,甚至上瘾了。
等我终于从怀里探出头时,才发现我们虽然在隐蔽的地方,但仍然会有路过的人,他们在经过时会侧目望着我们,然后再会心一笑。
我顿时害臊起来,立马从林浩彬怀里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然后在我的布置下,我俩掩耳盗铃的前后脚回到办公室。
接下来我在周末的时候,按照内心所想独自去做了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也许对于当事人来讲无足轻重,但于我却是内心的一种交待。
那个周六,我去看了李小花,也就是崔果。
她现在还在精神病院住院,医生说她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经常会无缘无故的乱砸东西,或是半夜突然大喊大叫的。搞得隔壁病房的患者,半夜也会被她吓醒。
于是,她大部分时候被关在病房,医护人员不敢放她出来。
我带了一些零食和水果给她,她一见吃的两眼放光,立马扯开一个食品包装袋,对着自己的嘴将里面的东西往里倒。
今天,她的情绪还算是稳定,我打算陪她聊聊。
我突然不知道,应该叫她李小花还是崔果了。
但看着她正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怕她噎着自己,我赶紧到外面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护士在边上把其余的一部分零食收了起来,说吃太多对身体不好,也会妨碍治疗。
特意说明这些零食会替她收着,每天会给她拿一些,她脸色却变得很难看,张牙舞爪的开始抓护士。
我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劝解道:“我下次还会给你带的”。
她才停下了手,情绪又平复了一些。
她吃完了一包薯片,将手上沾的一些碎屑拍了拍,然后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手,说道:“郝警官,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听她这么一问,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了一个话题答道:“你那几个孩子已经被我们解救出来了”。
“他们被送进了福利院了,不过我也会经常去看他们”。我补充道,这样也是想让她放心一些。
她的眼神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似乎这件事情她根本不在意。
房里的气氛突然间沉默了下来,我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其实你的名字叫崔果”。
“我父亲跟你有关系,所以因为他的原因你对我这么好”。她眼睛睁得定定的,但很快的想清楚了这里面的部分。
“是,其实他是我同事”。说完,我又加上一句:“他叫崔大军”。
“郝警官”。她突然直勾勾的望着我,有些幽幽的对我说:“其实,你不应该告诉我这些。我最近也有在做心理治疗,通过她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我听那位老师讲,他救了很多人。我就恨呀,我的父亲为什么救不了我”。
听完她的话,我突然间结巴起来,我很迫切的想为老崔辩驳几句,我不想在女儿心目中他是那样的。
于是,我看着崔果急急的说:“他已经努力了,他去到打拐大队那么多年,本意也是想救你的”。
“可事实是这样,这么多年了,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身体坏了,心也坏了”。她突然哭得很大声,哭到最后甚至尖叫起来:“所以我恨他,一辈子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