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黄昏,记得是在巴蜀一带,尽管此时的翠云山云遮雾绕,升起阵阵水汽,散射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给山间的松柏枝叶洒上一片金霞,令人几多留连。
但繁华的背后往往危险暗藏。远处山谷隐约传来的咆哮惊起片片飞鸟。久留山中,夜晚易死于非命
’“嗒,嗒,嗒。”
林间青石小道尽头草木遮掩,蓦地转出一位青年,束着马尾,一身棕灰色麻衣,腰间别着柄木剑,木底狼皮雨靴踩在青石路上“嗒嗒”的响。
他将背挺得笔直,以免油纸伞上残留的雨珠沿着斗笠沾湿他的衣物。脚步依旧轻慢,对方才山涧的虎啸不以为意。今日最后一场雨水结束,他才能寻找落脚处。
不知走到什么地方,青石路至此断绝,前方多半人烟稀少,泥泞的路上小兽的足迹还算清晰,像是狍鹿之类。一块铜板大小水滩吸引住了他,树木的倒影之下他看到一丝猩红。
血?
他舔舐着指尖,带着香甜的气息,是人血。
他下意识握住木剑,看来一个时辰前那阵暴雨中生了许多事情。
十八岁青年的好奇心往往是致命的,尤其是当他觉得具备足够的能力时。
追寻血迹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难事,泥沼里,岩壁上,草丛,树叶上。。。。。。,细观之下,比比皆是。
负伤逃逸,用受伤的小兽混淆血迹同样是必不可少的手段,雨水会冲刷足迹,足可以假乱真。
“此人受伤严重,连掩盖行踪都做不到了?”
不出五六百步,环境越显孤僻,树木繁茂,枝叶丛深。
地上血迹越来越多,他脚步逐渐放慢,眼前蓄积的大滩鲜血表明真相就在蒲葵丛后。
轻轻拨开蒲叶,他有些失神。
那时的她黛眉蹙起,一双杏眼,长曲的睫毛沾着细小雨珠,晶莹剔透,眼角止不住地流出泪滴,好似暴雨摧折后的梨花。乌黑的青丝凝结成一股,些许凌乱。
洁白的长裙沾满泥污,衣裳上的鲜血晕染开来,像是刚破土而出就立刻绽放的红玫瑰。那天仙般的面庞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令人不自觉心生怜惜。
美好的事物总会吸引一些人自的呵护,他并不是喜欢折花的人。
“你们这群畜生究竟想做什么!”
她瞬时收起所有柔弱,怒目圆睁,语气似要化作飞剑直刺过来。
“在下不过是好奇心驱使的路人,打扰了。”
他注意到她身边坐倒的尸体:看不出年纪,仆人打扮,身材精瘦。刚咽气不久,身负数道伤口,皆是利刃所伤。致命伤在左肋,没击中心脏但却击穿肺叶,穿胸而过,凶器绝不是箭弩,像是剑。
出手比弓弩还快?杀手绝不是一般人,还是不要招惹。
“呸!卑鄙之徒,都到这个时候还要伪装!”
“若无人接应最好不要在此久留,猛兽对血腥味更敏感。”
美丽的事物往往经不起考验,人也是。
浮生百般,孤奇绝艳;
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越是绝境就越需要冷静的去博取一线生机,多余的情绪只会将你推向死亡。这般表现,即使眼前女子再美若天仙,充其量只是一具会动会说话的尸体。
夜色降临,雨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飞鸟虫鸣不断。
他独自撑着伞,一脚踢开卧在旁边的蟾宝,抬眼四处找寻着落脚点,黑夜并不能遮挡他的视线。
她淋着雨,默默的跟在不远处,先前遭遇的背叛让她很难再相信任何人。
片刻前短暂的对话,直到青年转身离去时,她才看到那把棕黄色的油纸伞和斗笠。
通常人们不会把二者都背在身上,这显得十分多余。
除去他患有脑疾的可能,只能说明二者其一的主人不是他。
伞的制式似乎是僧人所用。今日千佛寺闭门谢客,遣住客下山,或许他真是路人。
贸然相信一位陌生人是一种挑战,她别无选择。
“雨停之后,把包袱里的衣物换上。夜晚的白色很容易暴露。”
女子做出的选择让他觉得她生存几率并不为零,对此给予一些帮助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没人会想救一具尸体。
他连同斗笠一起,把包袱丢了出去。见她稳稳接住。
浑身湿透的情况下,她的行动能力暂时还算正常,可以选择更好的落脚点。
二人默契的在雨夜里前行。
“砰!”
突逢变故!树上落下一人,借势一刀斩下,却不知自己早就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