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是这么一个人。
既背负着先皇一族上百条人命血债,却也担下开疆归故土的岑氏百年使命。
世人说他,出身微末,却瑰姿俊雅,也说他心有善念,却残杀恩人,更说他治下温和,但百官皆惧。
复杂与矛盾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岑云川知道。
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认为,面前这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近的人。
他们血脉相连,他们相依为命。
第五章
岑云川正胡思乱想间,岑未济捻起两指,用指尖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放下手,终于放心道:“是退烧了。”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岑云川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他蜷缩在衣摆间的手也下意识地攥起,捏紧了上面的绣面。
这一刻,岑云川多么想像小时候一样,扑过去靠在岑未济的膝头,用两手圈住对方的腰背,亲昵的将脸埋在对方怀里。
可他不能。
他已经十六了,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没有任何顾忌的去依赖和亲近岑未济了。
从前…
唉,从前。
这也让岑云川不禁怀念起自己大概五六岁时的光景,那时他常常被在外行军的岑未济揣在马上,日行百里,累的时候,他就迷迷瞪瞪的抱着对方,枕着对方硬邦邦的盔甲,睡得昏天黑地。
那时候的他多么希望自己能赶紧长大,能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骏马,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肆意策马驱行,也可以和父亲一起比肩同行战斗。
可他终于长到了小时候所盼望的年纪时,却明白了,可以独自一人驱马奔行所付出的代价是要和岑未济渐渐分开。
随着他慢慢长大,他和岑未济之间总是不断分别,又短暂相聚。
他们总是天各一方,遥遥相及。
岑云川也逐渐学会独自照顾和安慰自己,总想着,没事的,等到父亲称帝后,日子就会好起来,那时候他们再也不用被猜忌追杀,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再也不会散落两地。
后来,岑未济终于登上了皇位,两人却也鲜少聚在京中,岑云川不是被派出去巡视各地,就是岑未济自己外出带兵打仗。
岑云川在不断等待中,又开始告诫自己,如今天下战乱,北边临海有涑人,占据北方林地草原,善骑射,常常南下骚扰边民,南方有吴人,盘踞在菩提海四周,以岛为寇,借着善水善造船,年年借着河道而上,抢掠土地……这些都是羁绊岑未济精力之所在,自己能帮忙分担一点是一点,又怎么能因为一点个人的牵挂与不舍而拖了岑未济的后腿。
可他等着等着,终于等到了岑未济一统北虞那一日。
回过头来却现,岑未济早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岑未济了。
他有了更多子嗣。
有了更多的臣民。
他成为诸皇子的父亲,更成为了天下人的君父。
他再也不是自己可以抱着哭闹,扯着衣袖,自己乖乖等待,就可以等来怀抱和安慰的岑未济了。
他虽赐予了自己太子之位,却也加上君臣之分。
而自己只能隔着高堂,与众人一起高呼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