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还在耍酒疯,拍着桌子问他:“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我是个废物!”
汪云飞接过店小二递来的帕子擦衣服,自认倒霉地说:“听到了,听到了,两个耳朵都听到了。”
“呵……呵呵……连你也觉得我是废物是吧……”萧烨大笑惨笑,抱过汪云飞叫的酒,仰头猛灌。
汪云飞:“……”
他错了,他不该来找乐子。
萧烨灌了半坛酒,喝进去的没多少,全浇身上了。他放下酒坛,对汪云飞说:“平郡王来找我帮忙……他儿子为了建庄子侵占农户的良田,还打死了人……现在事情被捅出来,平郡王找我帮忙,你说我能帮什么忙……”
汪云飞很诚恳地点头:“那你确实帮不上任何忙。”
“他就骂我是废物,”萧烨指着自己的鼻子,朝汪云飞喷道:“是我让他儿子侵占良田?是我让他儿子打死人?现在知道皇帝要杀头了,着急了,早干嘛去了!教不好儿子,居然骂我……骂我……”
朝堂为是否裁撤萧氏宗亲争论了半个多月,拥护裁撤者自然会找出萧氏宗亲各种贪赃枉法之事,以佐证皇帝的决策十分英明。
萧梁的宗亲从开国之时的十五人到末代已八万多人,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人人都遵纪守法,更多的是仗着尊贵的身份欺良压善,不把百姓当人看。
萧烨的堂兄平郡王便是如此。
他的儿子侵占良田、杀害人命,被上告之后,元始帝下令刑部彻查,平郡王慌了,他知道自家是半点儿都经不起查的。
若在以前,还可仗着同姓萧的情分下,向皇帝哭诉求情。
但现在的皇帝姓王!
平郡王找上楚王,先是想让楚王帮忙求情,好说歹说知道这情是求不来的,他就让楚王领头去反了元始帝。
只要元始帝被废了,那他儿子,他们萧氏宗亲,不就保住了!
“她一个女人,还没有儿子,你去把她杀了,这皇位不是又回到咱们萧家手里,到时我们都拥你登基。”
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萧烨半点儿不信,反问:“这么容易杀,你怎么自己不去,你去杀了,我拥你登基。”
平郡王就大骂他是废物软骨头。
自从左槐找上门来,只会风花雪月的萧烨被迫卷入朝局,这半个多月的时间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女儿怨怪他每日喝得烂醉如泥,他也不想如此,以前他喝酒喝的是情调与风雅,现在他酗酒是因为压力太大只能靠烂醉来麻痹自己。
“你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萧烨抓着汪云飞的手呜呜哭,“我女儿在南监被欺负了,我却不能帮她出头,我还是个父亲吗?”
汪云飞用力挣开手腕上的铁钳,边说:“长林县主不用王爷帮忙出头,她自己就把事搞定了。”
“那她还是被人欺负了!”萧烨哭得更大声:“她的亲事也一直没着落,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呜呜……陛下用她,也不说给她发个丈夫呜呜……”
“……”汪云飞汗流浃背了。
“给谁发男人呢?”
窗外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汪云飞转头看去,惊喜道:“吴副使!不是说明日才到么!”
吴桐风尘仆仆面有疲色,显然是加紧赶路了,才能提前一日到。
从南边宣化门进城回楚王府,必定会经过这条东榆钱巷,启安城内无紧急军情不可纵马,吴桐骑着马老远就听到有哭声,还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呢。
待近了一看,可不就熟么。
“咱们家楚王爷这是怎么了?”吴桐让侍卫牵着马,她站在酒家窗边跟汪云飞说话。
萧烨在听到汪云飞那一声“吴副使”时,脸往桌上一扣,醉晕过去。
“被平郡王骂废物,伤心了。”汪云飞断章取义。
萧烨眉毛抽了两下。
“平郡王就够废物的,被废物骂废物……”吴桐瞅着萧烨酡红的半张脸,只觉两年不见,怎变丑这么多,这男人忒不经老了,“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萧烨眉毛又抽了两下。
汪云飞咂摸了两遍“魔幻现实主义”这个第一次听到的新词,对吴桐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吴副使,不愧是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女,总是有精辟的总结。
“就他一个?连个跟着的小厮都没有?”吴桐指着萧烨,问汪云飞。
汪云飞看到萧烨的时候就是他一个人,喝得半醉了都。他把掌柜叫来问话,掌柜说楚王身边跟着两个小厮,楚王喝了没一会儿掌柜就没见到那俩小厮了。
“把人抬回去。”吴桐吩咐身后的侍卫,然后朝汪云飞拱手,“今日多谢汪侍郎照看外子,改日我登门道谢。”
汪云飞也不客气,说:“也别改日了,明日你肯定是要进宫面圣,就后日吧,我在潘楼设宴,还请吴副使赏光。”
吴桐在回京的路上都没断过京城的讯息,对京城和朝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如指掌,猜到她一回京闵廷章就会来找她,便答应了汪云飞的邀约。
两名侍卫已经把楚王给抬上了,吴桐也懒得管不知跑哪里去的两个小厮,等回府了叫崔长史处理就行。
她跨上马,低声问了一句:“你是想被抬回去,还是自己走回去?”
萧烨装不下去了,睁开眼问:“你就不能给我一辆马车?”
吴桐哂笑:“长得丑就别想得美了,我一路快马赶路,行李都落在后头,哪里来的马车给你。”
萧烨如遭雷击。
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