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说不出的难听,像是磨刀石剐在刀刃上的嘶鸣。
“好快的刀!”
两人自阴影里走了出来。程不渔认得其中一人——那人生得奇形怪状,耳大眼小,他到死也不可能忘记,此人正是耳听怒!
而他身边那人则更是歪瓜裂枣,一张嘴巴大得快要咧到耳根子去,头顶锃光瓦亮,只有一撮毛儿立在头顶当中。
却见他二人从阴影里阴笑着踱步而出,手臂似压根就没有动,便一刀一个,径直刺死了那棺队后边的两名随从。
江寸惜眯起眼睛,定定瞧着对面来人。
她淡淡道:“舌尝思,你们两个还真是阴魂不散。”
舌尝思的声音又尖又细,一说起话来,直叫人头皮发麻:“红蜘蛛,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便已约定,这段敬风的尸身,先到先得。”
舌尝思、耳听怒?他们二人怎么会先知道段敬风已死?南魏六贼又怎会突然对段敬风的尸体起了兴趣?他们既然在此拦路抢棺,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口棺材的秘密,和赤竹有关?
程不渔盯着坡下的动静,细细思索着。既如此,那这段敬风的尸身,更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江寸惜眯了眯眼,缓缓道:“不错。只可惜你们晚来了半步,是我先到。”
耳听怒粗声粗气道:“我二人已在此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为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寸惜听着耳听怒的话,忽然轻蔑一笑,道:“留你二人一命,你二人却偏要做那刀下鬼。我已不愿与你们多说半句废话。你们既然也想得到我师兄的尸身,那便动手吧!”
这红蜘蛛的名号当真不是空穴来风,江寸惜的出手如此干脆狠辣,破风声起,刀已出鞘。
刀光闪过她那张美艳妩媚的脸,诸人还未将她身形看清,她人便已闪入了舌尝思的剑光之中。
舌尝思的那柄短剑只擦过了她的衣袖,他觉得自已眼前有光一闪,寒风便已贴着他的耳朵擦了过去。
江寸惜轻轻落身,长刀垂地,刀刃“咣当”一声触在石头上,嘶声摩擦,留下了半丈血痕,仿佛正活刮着裸露的骨头。
舌尝思的一只耳朵已从他的脑袋上脱离下来,飞了出去。
他战战兢兢抬起手,捂着自已头侧,凄厉惨叫,撕心裂肺。鲜血已自他的指缝之间流出。
陆晚晚已情不自禁战栗起来。程不渔紧紧抓着杂草,也错愕难当,当即脱口叹道:“好快的刀!”
这四个字,在这个夜晚,这片林中,已不知被提起过多少次。
江寸惜转过身来,将手一翻,目光将将落到耳听怒身上,刀身已自削了过去。
舌尝思极为凄惨的叫声本就让他浑身毛发倒竖,现如今这夺命的白刀红刃近在咫尺,他格双刀架去,手中双刀竟然当场裂成四段。
再低头时,白刀已经直直刺入他的胸腹,“笃”地一声,入木五寸,将他狠狠钉在了木棺的三刀盘云纹之上。
“红……蜘……蛛……”耳听怒瞪着眼,目眦欲裂,脚后跟不住地痛苦蹬着地面,嘶声道。
说完这三个字,他便头颅一垂,彻底咽了气。
江寸惜突然抽刀而出,那棺椁后的三刀盘云纹应声而裂。破洞缝隙中,程不渔似乎看到了一双被白布包裹着的脚。
耳听怒死了。他竟然就这样死了!
死在了黑夜中的一道白光里!
程不渔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是可怕、恐怖到了极点。若段敬风已死,那这世上最快的刀非她莫属;而能与她的刀相媲美的,便只有楚天阔的天下第一快剑!
而程不渔现在已经在极力思考着对策。他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将段敬风的尸体从这群人眼前偷出!
他已急得自额角落下汗水来。陆晚晚头一遭见他这般焦急,竟然也跟着焦急起来。
“程不渔,你想做什么?”她拉着程不渔嘶声问道。
程不渔道:“我想偷尸体。”
陆晚晚失声惊道:“你疯了么!”
程不渔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然后转过头去,默默等待着机会。
舌尝思一寸寸往后退去,而江寸惜一寸寸向他逼近。她每接近一步,舌尝思便觉得自已的三魂七魄被斩断了一分。
刘观云与杜夜海已挣扎爬起,扶着木棺,谨慎望着他们二人。
他二人已经退到木棺前的阴影中。程不渔立即悄声道:“二当家的,咱们得快点儿!”
还不等陆晚晚阻拦,他便已经蹲伏着身体,向坡下木棺后那处碎裂的大洞溜了过去。
陆晚晚简直吓得魂儿都要飞出躯壳。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颤抖,又只能紧紧跟着程不渔。身不由已四个字,此时此刻得到了最具象的体现。
程不渔一溜烟蹿到了那木棺后,探出头向前望了望。还好,他们四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江寸惜手里的那柄白刀上。
他低下头,看着自已眼前耳听怒那凄惨可怜的尸体,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跨过尸身,来到洞前。
陆昭昭一面小心翼翼探头瞧着前方战况,一面催促道:“快!你快点儿啊!江寸惜就要出手了!”
“你别催我!你越催我,我手越抖!”
“快……快啊,她把刀抬起来了!”
“好,好……”
“她!她要落刀了!”
“咣当”一声,棺中的什么东西跌在了木板上。程不渔和陆晚晚当场僵在了原地,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也不知道是棺木中的死人脸更白,还是他们二人脸更白。
“什么人!”杜夜海一声暴喝,拔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