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系惯用粘土,石膏,铜,花岗岩等一系列常见的材料制作作品,可谢司珩像是玩腻瞭那些,这次偏偏选择瞭柔软,延展的介质,健走偏锋。
作品一出,台下议论频起,有老师好奇,“你的创作灵感来源于什么呢?”
“来源”谢司珩一手托腮,像是在思考,片刻后,懒懒地答道,“我认为人都是被雕刻出来的。”
“所谓的自我,所谓的灵魂,其实都能都能经过世俗这把刀,被打磨成别人期待的模样。”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台下某个黑点,“雕塑是直面事物本来面目的工具,所以我对那些虚假的东西,很有兴趣。我很想,一层层切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如外表那么,完美。”
悠长的尾音下落,室内静瞭一刻,而后恢複如往昔。
辛澈漠然地坐在那,脊背挺直,光氲在她绸缎般光滑的脸上,分不明喜怒。
开幕式结束后学院特地为参展嘉宾准备瞭交流晚宴,地点设在顶楼露天草坪。
简单入座后,顾明成照旧是与一些艺术鉴赏评论者互相探讨展出作品。
辛澈听他们满口说著些她听不懂的名词,不久生出不耐。借故说有点疲惫,推脱瞭应酬,转身独自找瞭个偏僻的位置吹风。
她坐的那桌,正对上齐思和其他几个学生。他们见辛澈一人在那,也许是好心,忙笑著招呼,“师母,和我们一起坐吧,我们刚烤好一块火炙牛排。”
辛澈婉拒道,“你们吃吧。”
齐思是个自来熟的性子,直接端瞭盘子走到她桌边,“别呀,您一个人坐在这吹风多无聊,不如和我们一起聊聊天。”
“就是,师母,您过来吧,不然等会顾老师看到还会怪我们没照顾好您。”那个叫朱茜的姑娘也加入瞭劝说。
辛澈实在是不想花精力应付这群陌生人,她还想找借口推辞,齐思已经拉开她的座椅,拾瞭她的水杯道,“走吧,师母,您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是顾老师的学生,以后会经常见面,不如趁今天熟悉熟悉。”
熟悉是该熟悉,尤其是要对那个人熟悉。隻有足够熟悉,才能知道他的弱点不是么。
辛澈被他的话点醒到一处,仰首,看向他。
他恰好也在看他,眼尾上挑,目光散漫地垂在她的身上,眼神仿佛赌她敢不敢坐过来。
有什么不敢呢。辛澈心裡冷笑一声。
随后没再犹豫,推开桌子随齐思直直地走到他们那边。
长桌边的学生懂事地往两边让瞭让,给辛澈腾出个空位。
辛澈坐下,馀光扫过去,斜对角的官语林不发一言地朝后缩瞭下胳膊。
“师母吃虾么?”朱茜端瞭盘黑椒香叶虎虾,欲要给辛澈夹出一隻,辛澈抬手,轻遮住餐盘,“我对虾过敏。”
“哦”朱茜顿住手,下一刻收回道,“那不巧瞭,这虎虾是我们学院一绝,隻有校庆时候院长才舍得找师傅做呢。”
辛澈微微笑说,“那你们多吃点。”
朱茜将那盘虎虾与其他几人分食,齐思又递来一杯起泡酒,“师母能喝酒吧。”
“不能。”辛澈说。
齐思一拍脑袋,“怪我怪我,忘瞭师母不抽烟不喝酒和咱们不一样。”
哈,桌对面,极轻的一声笑,好似贴著他鼻息呼出来的。
“不喝酒,不抽烟。”他玩味地重複瞭齐思这一句,食指夹瞭块牙白色的石料,转硬币般转到尾指,再轻捻著转回来,头微颔,笑说,“师母果然是,贤良淑德。”
旁人听这话,自以为是他在称赞,可辛澈很清楚地知道他想说什么。
毕竟初次见面,他就闻到瞭她身上的烟味。
辛澈慢慢挪开玻璃杯,眼风一凌,用餐刀挑起一片薄薄的烟熏切片,说,“贤良淑德谈不上。睚眦必报倒是真的。”
谢司珩看著她那把餐刀刀尖正明晃晃地对准自己方向,若有似无地勾起一侧唇角,把那石料一下下转在桌上,淡淡说,“师母当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会不会自损,还不一定呢。”辛澈和著风声回他道。
齐思被两人后半段对话绕得云裡雾裡。
扭过头看院长和教授那一桌聊得火热,想必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便敲瞭敲杯,提议道,“我们干吃也没意思,不如找点游戏玩?”
朱茜瞪他,“在张主任眼皮子底下玩,你还想不想活瞭?”
齐思笑,“你没看张主任脸都喝红瞭,他这会哪有心思管得瞭我们。”
“那你想玩什么?”
“我数数啊,一二三四七个人,要不咱们玩逢七过?”
“老掉牙”
“那你说玩什么。”齐思转脸问她。
朱茜张张嘴,一下也想不到新游戏,不得不答应道,“行吧行吧。”
“输瞭的人喝酒?”另一个男生问。
齐思说,“师母和官语霖都不会喝酒,不如就改成真心话大冒险吧。”
朱茜听到这惩罚规则,又撇嘴吐槽说,“齐思你是真的老土。”
一桌人扯开座椅围成一圈,齐思找到空位,坐在辛澈和谢司珩中间,“游戏很简单,从10以内的数字开始喊,喊到带7或者7的倍数,比如7、17、21不能喊出来,拍掌一下。以此类推,说慢或者说错的人就是输傢,接受惩罚。”
随他一声令下,游戏顺时针开始。
这游戏看似轻巧,其实考验的是反应能力。
辛澈本来也不是真心想参与,无非是顺著他们打发时间。况且,注意力还集中在另一件事上,人也就跟著心不在焉。所幸她位置靠后,前几轮没到她顺序时,就已经有人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