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良想错了。
俞枫晚没有误会什么,也没有怀疑过任何事。他确实因为那一幕而上头,占有欲作祟到要发狂,可他绝对信任时鸢。
他怎么可能不信任她?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打网球对吗?」李良忽然问道。
「她跟你说的?」俞枫晚反问。
「没有,我猜的。她之前说男朋友在参加非常重要的比赛,不可以被影响心态。我还见她看过网球比赛的直播。」
「……这样。」
「嗯。可是就在昨天,我去医院帮忙,隔壁床陪床的人背了一支网球拍过来。她看到的一瞬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当着所有人的面。」
「……」
「学长,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能也会觉得我一个外人真是太多嘴了,可是啊——」李良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妈妈也病过,下病危通知书的那种,我当时真的觉得天直接塌下来了。在生命面前,你其他什么都顾不上,书也不想念了,未来也不想管了,只想把家人救回来。所以我特别能理解姐姐的心情。她这半个月里真的一下子瘦了很多很多,单薄到风一吹都可能倒下去,一吃东西就吐,明明没有力气还要强撑着。」
「她不会在家里人面前哭你知道吗?阿姨也好,她的爷爷奶奶也罢,她家里人比她还要崩溃、还要不知所措,所以她不能在亲人面前哭。那天晚上在宿舍楼下,她是真的撑不住了。真撑不住了。」李良反复强调这一点。
「可现在最难的时刻都过去了,她却还在因为你而哭啊。一碰到关于你的事情就忍不住掉眼泪,甚至根本见不得网球,哪怕家人全部都在眼前,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俞枫晚闭上眼。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进心里,再硬生生把刀口扯开。剧烈的疼痛感使人的思维根本无法聚焦。
良久,他才道:「我知道了。」
他已经很清楚对方的意思了。
自己可真是傻x透顶啊。他在心里想。
静谧的深夜,安静到寂寞如同潮水一般满溢出来,像要把人吞噬。
医院病房内,时闻睡得很沉。他已经彻底脱离危险了,全家人紧绷着的神经这才堪堪松缓了下来。时鸢静静坐在病床前,看着父亲的面容,然后深呼吸,拿起手机。
她终于有了些许的自由时间。
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
微信上,两个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俞枫晚的那句「你说的那句让我放你走,是什么意思?」,时鸢不忍再看一遍,退了出来。
然后她打开微博,开始颤抖着输入「温网」这个关键词。
距离温网结束已经过去一周了。
但时鸢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搜索出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铺天盖地的新闻映入眼帘,每一条都如此刺目。
「这是一起模仿作案,行凶者供认不讳,模仿的正是1993年塞莱斯遇刺事件。他声称他是帕特里夏的粉丝……」
「帕特里夏粉丝会已经发布了严正声明,作案者并没有任何支持帕特里夏的迹象,截至目前,对方被找出的社交媒体账号上也没有任何关于帕特里夏的信息。帕特里夏粉丝会坚持,对方是在利用塞莱斯遇刺事件给自己找借口。」
「俞枫晚的主教练卢卡斯·加西亚召开了记者沟通会,俞枫晚没有出席。加西亚表示,暂时没有证据显示行凶者具有精神疾病,他们绝对会用法律手段让对方付出代价,温网组委会也必须要为如此薄弱的管理承担责任。」
「据悉,俞枫晚的母亲已经迅速组建了一支横跨中美的律师团队。资料显示,俞枫晚母亲裴妍是枫林生物科技的ceo,199x年毕业于麻省理工……」
「裴妍首次公开回应:『我会让凶手下地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
时鸢的手在冒冷汗。她拿不稳手机,指节微微颤抖。
所有复杂的思绪都在这一刻席卷而来。她恍然间想起前几天晚上,俞枫晚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却走得那么慢;最后她跑出校门,对方甚至没有追上来,完完全全不是他的风格。
他原本是那么敏捷和矫健的一个人,从背后朝他抛任何东西,他不回头也能接得到;每次自己笨手笨脚站不稳的时候,他都能眼疾手快把自己捞回来;但凡自己遇到任何的危险和冲突,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然后把自己护在身后。
时鸢再度点开了那个微信头像。她打了很多字,却一遍又一遍地删掉。
「我可真是……太差劲了。」她低声喃喃道。
她怎么可以那么过分。
想说对不起,可是对不起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好像她每多说一遍,事情就会变得更糟。
——是不是很疼啊,俞枫晚?
——可是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顾不上。
最终删了不知道多少遍,她才鼓起勇气发了一句话过去。
「晚哥,你还要我吗?」
上面弹出了一行字。
「俞枫晚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信息,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俞枫晚一回到美国,就被加西亚没收了身份证和护照,然后直接被关进了单人病房。
他耽搁了近十天才入院,情况糟糕到难以想象。
「我他妈……!」加西亚骂都骂不出来,「你这幅样子是怎么往中国跑的?换正常人走路都走不了!你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老子也是佩服得不行!」